第198章 图穷匕见1

　　林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浑身冰凉。

　　他看着叶茯苓那双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歉然望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却又被冰冷的现实狠狠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暴怒和无力感，目光直视夜隐锋，又扫过风无垢和岳瑶光，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放了她。我跟你们回去。”

　　“林风！”风惊鸿和叶茯苓异口同声叫道。

　　岳瑶光微微蹙眉，没有说话。风无垢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林公子，这恐怕不行。叶姑娘……也需要一同回去向师尊解释。”

　　“解释什么？”林风冷笑，“解释我们为何要逃离一个看似热情好客，实则包藏祸心的地方吗？”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风无垢，“放她走，我保证不反抗，跟你们回去。否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声音陡然提高：“那就动手杀了她吧！风兄，我们走！我看他们拿什么向墨衡交代！”

　　这话一出，连风无垢和岳瑶光脸色都微微一变。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请回”林风，最好能毫发无伤。若真逼得林风鱼死网破，或者叶茯苓因此丧命，绝非师尊所愿。

　　场中气氛瞬间凝固，只剩下夜隐锋匕首上那一点寒光和叶茯苓脖颈间刺目的红。

　　短暂的沉默后，岳瑶光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妥协：“可。叶茯苓可以离开。但林风，你必须守信。”

　　“师姐！”夜隐锋似乎有些不愿。

　　“五师弟，放开她。”岳瑶光语气不容置疑。

　　夜隐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移开了匕首，但身形依旧保持在随时可以再次控制叶茯苓的位置。

　　叶茯苓捂住脖颈，快步退到林风身边，眼中满是担忧：“林风……”

　　林风对她摇了摇头，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对风惊鸿喝道：“风惊鸿！带叶姑娘走！立刻！去我们说好的地方！”

　　风惊鸿看着林风，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璇玑三子，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脸上满是挣扎：“林风兄！我……”

　　“滚！”林风猛地打断他，眼神凶狠，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在这里碍事！带她走！不要啰嗦！”

　　风惊鸿被他的眼神震慑，也明白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他死死咬了咬牙，猛地一跺脚，拉起叶茯苓的胳膊：“叶姑娘，我们走！”

　　叶茯苓深深看了林风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最终化为一句无声的嘱托。她不再犹豫，与风惊鸿一起，施展身法，迅速消失在北方的密林之中。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林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疲惫和空茫。

　　他转过身，将“流光剑”归鞘，对着风无垢三人，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了，三位，带路吧？回去见你们师尊。”

　　风无垢看着他，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岳瑶光沉默地走到他身侧，夜隐锋则如同影子般跟在后方。

　　林风抬起头，最后望了一眼风惊鸿和叶茯苓消失的方向，然后毅然转身，朝着那片巨大的、如同牢笼般的琉璃穹顶走去。

　　月色清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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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浸染着万象穹顶。

　　白日里的喧嚣与灵光尽数沉寂，唯有藏书阁顶层那间静室，依旧固执地亮着温润的光芒，像一只在深海中凝视的眼眸，冰冷而专注。

　　风无垢、岳瑶光与夜隐锋三人，如同押送囚犯，又似“护送”贵宾，沉默地引领着林风，穿过重重寂静的廊道。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再次踏入这片浩瀚书海，那熟悉的书卷沉香与古老灵木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此刻，这气息不再令人心静，反而混合着一种无形的、粘稠的压迫感，仿佛每一册玉简、每一卷古籍都在无声地审判着他。

　　墨衡依旧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姿势，负手立于那面巨大的琉璃窗前，背影对着门口，凝望着穹顶之外那片被扭曲的、虚假的星空。

　　他的身形在灵灯柔和的光晕下，仿佛与这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知识本身融为一体，深沉，厚重，令人望而生畏。

　　“师尊，”风无垢率先躬身，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懒散，但细听之下，却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林公子……已请回。”

　　岳瑶光只是微微颔首，清冷的目光快速扫过林风，确认他无恙，便垂眸不语，如同静立的玉雕。

　　夜隐锋则如同真正的影子，无声地行了一礼，便退至最阴暗的角落，气息几乎完全收敛，唯有那双透过面具的眼睛，冰冷地锁定着林风，仿佛在警告他不要有任何异动。

　　墨衡没有立刻转身，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他依旧望着窗外，仿佛那片虚假的夜空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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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静默后，风无垢摸了摸鼻子，似乎觉得气氛过于凝重，试图用他惯有的方式缓和一下：“师尊，您看……这大半夜的，是不是先让林公子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明日再……”

　　“不必了。”墨衡终于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我有些话，想单独与林小友谈谈。”

　　风无垢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看了看林风，又看了看墨衡的背影，最终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应道：“是，师尊。”

　　岳瑶光没有任何异议，再次微微一礼。

　　夜隐锋则如同鬼魅，第一个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静室。

　　风无垢走在最后，在带上那扇沉重木门前，他回头看了林风一眼，眼神复杂，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轻将门合拢。

　　“咔哒。”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极度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一道无形的闸门落下，彻底隔绝了内外。

　　静室内，只剩下林风，与那个始终背对着他的、如同山岳般的身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灵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林风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

　　良久，墨衡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份属于长者和智者的、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目光落在林风身上，没有丝毫的责备或怒意，反而像是看着一个因顽皮而迷路、终于被寻回的孩子，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宽容。

　　“林风小友，”他开口，声音如同暖流淌过冰原，试图化解所有的紧张与尴尬，“为何要不辞而别？可是老夫这万象穹顶，有何招待不周之处，或是下面的人怠慢了，让你住得不舒心，这才负气离去？”

　　林风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迅速堆起一个同样无懈可击的、带着七分不好意思和三分惶恐的笑容，连忙拱手，语气诚挚得近乎夸张：“前辈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折煞晚辈了！万象穹顶乃修行圣地，灵气充沛胜过世间九成九的福地洞天！前辈待我更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晚辈感激涕零尚且不及，岂敢有半分不满？”

　　他顿了顿，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难以启齿”的窘迫：“只是……唉，不瞒前辈，晚辈出身乡野，闲云野鹤惯了，实在受不得这般隆重的款待。每每想到自身才疏学浅，却厚颜叨扰前辈清修，心中便惶恐不安，夜不能寐。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还是自行离去为好，免得长久下去，成了前辈的累赘，那晚辈的罪过可就大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理由也冠冕堂皇，将一个自卑又懂事的晚辈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哦？盛情难却？呵呵……”墨衡轻笑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辞。他缓步走到茶案前，姿态优雅地坐下，并示意林风也坐。

　　他亲手提起那柄古朴的茶壶，为林风和自己各斟了一杯热茶，雾气袅袅升起，氤氲了他眼底深处流转的暗芒。“小友啊，你太过自谦了。能有机会照顾女神大人选中的勇者，是老夫几世修来的福分，是【璇玑阁】的荣耀，何来叨扰、累赘一说？”

　　他端起自己那杯茶，却没有立刻饮用，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慨，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女神禹汐，乃是我等世界之根源，是缔造与守护一切的母亲。她目光如炬，她选中的继承者，必然身负大气运、大智慧，是承载世界未来希望的火种。老夫垂垂老矣，能为小友这样的‘火种’略尽绵薄之力，保驾护航，已是莫大的幸事，心中唯有喜悦，何来烦忧？”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充满了对女神的敬畏与对“继承者”的期许，若是不知内情之人，只怕立刻就要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誓死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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