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盘问

　　苏梦璃略整衣衫，缓步下楼，面上已换了一副温婉平静的神情，仿佛只是个寻常投宿的女客。

　　来到一楼，只见七八名身着【金刚墟】制式玄甲、腰佩战刀的兵士站在门口，为首者是一名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穿着暗红色将领铠甲的男子。他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刀劈斧凿，眼神锐利如鹰，正扫视着大堂。那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正是源自于此人！

　　苏梦璃假装未被影响，走到柜台前，对掌柜柔声道：“掌柜的，劳烦送三份饭菜到楼上雅间，清淡些便好。”她说话时，眼角余光迅速打量了那队官兵一眼。

　　那男子也立刻注意到苏梦璃。并非因为她容貌出众，而是她周身那股敛而不发的灵韵，与这边境小镇格格不入。他径直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何人？”

　　苏梦璃心中微紧，但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她转过身，微微昂起头，带着点外地姑娘的娇憨语气反问：“你是在问我吗？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掌柜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打圆场：“哎哟姑娘！这位是我们【金刚墟】鼎鼎大名的勇者刑骁大人！快好好回话！”

　　苏梦璃立刻装作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惶恐之色，连忙敛衽行礼：“小女子不知是勇者大人驾到，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那男子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继续追问：“你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路引文书可在？”

　　苏梦璃假装露出几分被冒犯的愠怒，嗓音提高了一些：“这位勇者大人，小女子虽是外来，却也不是罪人，何以盘问得如此细致？”

　　一旁的掌柜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急忙上前打圆场，躬身哈腰地对那男子道：“刑骁大人息怒！这位姑娘确是今日才投店的，并非可疑之人！”他又转向苏梦璃，急急解释：“姑娘，您有啥说啥，可千万别冲撞了！”

　　苏梦璃点点头，说道：“小女子与家人自【无羁原】而来，欲往【金刚墟】投亲。不料亲人已迁居，正欲在此暂歇几日，打听消息。”

　　刑骁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继续追问：“【无羁原】？路途可不近。看你灵力不弱，是个修行者？”

　　苏梦璃点头，语气自然了许多：“回大人，如今世道不太平，若不是自幼习得几分粗浅功法防身，家中长辈又怎敢让我们姐弟三人远行至此？不过是些粗浅功夫，勉强自保罢了。”

　　“你们有三人？”刑骁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楼板。

　　“还有家姐和舍弟在楼上房中休息。”苏梦璃应对得体，甚至主动问道，“大人是否需要唤他们下来一同问话？”

　　刑骁摆了摆手，语气稍缓：“不必了。只因此地距陨铁关仅三十里，关防重地，常有宵小窥探。凡有修行者过往，皆需例行询问一二。既然只是寻亲路过，便好生待着，莫要夜间随意走动。”

　　“谨遵大人教诲。”苏梦璃低眉顺目。

　　刑骁不再多言，领着部下在堂中一张方桌旁坐下，吩咐掌柜上些酒食。苏梦璃则点了些饭菜，示意送到客房，转身款款上楼。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锐利的目光一直跟随她直到楼梯转角。

　　楼下，一名亲兵低声问刑骁：“大人，就这么让她走了？不再仔细盘问一下？”

　　刑骁目光深沉，低声道：“不必。若真是心怀不轨，欲往陨铁关，前方自有天罗地网，届时再拿下不迟。若只是寻常过客，也不必无故树敌。那女子修为不弱，却似乎有内伤在身，气息略浮。通知下去，今夜起，陨铁关及各哨卡加倍警戒，严查可疑人等！”

　　“是！”亲兵领命。

　　苏梦璃回到房中，叶茯苓和林风都向她点了点头，示意楼下对话他们都听到了。三人沉默不语，直到小二将饭菜送来，楼下刑骁一行人也离去后，气氛才稍稍缓和。

　　“感觉如何？”林风沉声问。

　　苏梦璃神色凝重：“深不可测。灵力凝实厚重，煞气逼人，绝对是久经沙场的五阶高手无疑。而且心思缜密，并非一味莽撞之辈。”

　　地点头：“刑骁…我认得他。他是穿越者，是个武痴，平日沉默寡言，但心思极其细腻。他的绝技是五阶的[裂魄战吼]，一声咆哮蕴含沙场煞气，能直接震慑敌人心神，瞬间瓦解对手的防御和护体罡气，极为难缠。”

　　叶茯苓闻言，敏锐地蹙起眉头：“你为何对此人如此了解？连他的绝招都一清二楚？”

　　苏梦璃也看向林风，柔声道：“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你当初为何会在【金刚墟】被通缉？只是怕勾起你的不快，一直没敢问。”

　　林风沉默片刻，长长叹了口气。屋内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这事，说来话长……我最初降临这个世界时，出现的地点就是【金刚墟】的边境荒原。”林风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遥远回忆的沙哑，“那时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差点就成了妖兽的腹中餐。是一个叫秦刚的【金刚墟】‘撼地军’校尉救了我。为了生存，也为了报恩，我便顺势加入了撼地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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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我觉得这里崇尚力量，规则简单，也没什么不好。但渐渐地，我看到了在这所谓‘力量信仰’之下，是令人窒息的高压统治、森严到残酷的阶级分化、以及无休无止的军事扩张……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后来有一次任务，我们小队奉命外出巡查，我因潜行探查，稍稍脱离队伍。等我回来时，却发现我的小队遭遇了【百草谷】的巡逻队，兄弟们大多受了重伤，奄奄一息……”

　　林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苦涩：“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救人要紧……情急之下，便对着他们施展了[甘霖普降]。”

　　叶茯苓惊讶地脱口而出：“[甘霖普降]？你为何会使【百草谷】的疗愈法术？”

　　苏梦璃轻声替林风解释：“林风的勇者天赋颇为特殊，他能在击败对手后，领悟对方的一项技能。”

　　林风点头，接回话头：“是啊，我便是这样解释的，说这是我的勇者特殊能力。可他们根本不信，一口咬定这是我早已通敌的证据，说我是【百草谷】派来的奸细……无论我如何辩解，他们只看结果——我使用了敌方的法术。”

　　林风的声音低沉下去：“就因为这件事，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和警惕。只有队里一个外号叫‘小猴儿’的年轻兄弟，他一直相信我，为我辩解……但他人微言轻，根本没用。”

　　林风的拳头不知不觉握紧了，指节有些发白：“后来，我同意让他们押送我回罡斗城，交由首领岱宗大人亲自裁决……我以为，清者自清……可是，就在动身前一晚……”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小猴儿’……他被人发现死在了营房里……所有人，所有证据都指向我！他们说我是杀人灭口，是穷凶极恶的【百草谷】细作！”

　　“别说了……”叶茯苓伸出手，轻轻按在林风的手臂上，声音带着安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苏梦璃也立刻岔开话题：“过去之事，多想无益。眼下我们该思量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林风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复了些许平日的神情，只是眼底深处仍残留着一丝难以化开的郁色：“没事，我已经放下了。就算把他们都杀了，小猴儿也回不来了。从那以后，我就拼死逃出了【金刚墟】，一路躲藏，逃进了无主之地。在那里摸爬滚打，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变强，最后在黑石镇的地下赌坊斗法场打擂台。赢了就能吸收败者的技能，锤炼自身……直到后来，遇到了苏梦璃和公输前辈。”

　　苏梦璃闻言不由莞尔：“那时你可疑心重得很，以为我和公输前辈另有所图，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让你信了三分。”

　　林风也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时……我不敢信任何人。”

　　叶茯苓冷哼一声：“那现在呢？可信我们几分？”

　　林风回答得干脆利落：“不信。”

　　叶茯苓反而笑了，点头道：“很好，在这世道，多几分疑心才能活得长久。我这一年被胡半夏囚禁折磨，如今除了自己，亦不敢轻信他人。”

　　苏梦璃看向林风，轻声问：“你……还想为小猴儿报仇吗？”

　　林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重要了。纵然杀尽当日所有逼我之人，又能如何？小猴儿不会复活，我走过的路也不能重来。”

　　叶茯苓将话题拉回现实：“那你现在……有把握打赢那个刑骁吗？”

　　林风很干脆地摇头：“几乎没有。他修为扎实，战斗经验远胜于我，正面对抗，我胜算渺茫。

　　“那你今晚还打算去陨铁关查探吗？”叶茯苓又问。

　　“不去了。”林风果断放弃，“原本以为陨铁关作为边关重镇，或许能有办法混进去历练一番，感受一下前线气氛。现在既然全面戒严，又有刑骁这等高手坐镇，我们还是别去自找麻烦了。”

　　苏梦璃问：“那我们明日作何打算？返回吗？”

　　林风想了想，忽然咧嘴一笑，语气轻松起来：“既然来了【金刚墟】，总不能白跑一趟。陨铁关进不去，那我们就转道去他们的首都——罡斗城瞧瞧热闹呗！”

　　叶茯苓有些愕然：“罡斗城？岂不是白跑了这许多路？”

　　林风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姐，这你就不懂了。在我来的那个世界，有句老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随机应变，方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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