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不熄之焰与雷霆之声

　　藤甲部落的寨子，隐藏在瘴气弥漫的丛林深处，像一头蜷缩在巢穴里的年迈凶兽，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最后的警惕。

　　寨墙是用粗大的藤蔓与原木交错捆绑而成，上面爬满了湿滑的苔藓，散发着一股草木腐朽的气息。

　　当顾清霜一行十一人，在那名被“说服”的南蛮向导带领下，出现在寨门前时，数十名身披坚韧藤甲的勇士，几乎是在瞬间便从各处阴影中钻了出来。

　　他们手中握着骨矛与石斧，眼神警惕而充满敌意，像一群护食的狼，死死盯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顾清霜没有理会那些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

　　她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面容清冷如霜，与这片原始、野蛮的丛林，格格不入。

　　她身后，十名墨烬军士兵，呈扇形散开，将她护在中心。

　　他们没有拔出武器，只是沉默地站着，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浸泡出来的，凝如实质的杀气，却让那些南蛮勇士们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许久，一个身材尤为高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从寨门内缓缓走出。他便是藤甲部落的首领，藤刚。

　　“汉人？”

　　藤刚的目光在顾清霜那张过分美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被她那双清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所震慑。

　　他皱起眉头，用生硬的汉话问道：“你们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们不是来做客的。”

　　顾清霜开口，声音清冷，没有半分客套。

　　“我是奉墨神之命，来给你们一个选择。”

　　她示意身后的士兵，将那三样东西，呈了上来。

　　第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雪白的，颗粒细腻的精盐。

　　藤刚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命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

　　一股纯粹的、没有任何苦涩杂质的咸味，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那是他们从未尝过的味道，比他们用性命从孟窖部落换来的那些劣质盐石，要好上千倍、万倍。

　　第二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柄小巧的，通体黝黑的铁斧。

　　藤刚拿起铁斧，入手沉甸甸的。他走到一旁一棵碗口粗的树前，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坟起，猛地挥下！

　　“咔嚓！”

　　一声脆响，那棵树竟被应声斩断！

　　断口光滑如镜！

　　藤刚看着自己手中那连一个豁口都没有的斧刃，再想想自己部落里那些需要反复捶打，用不了几次就会卷刃的破铜烂铁，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贪婪。

　　顾清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没有说话，只是打开了第三个盒子。

　　盒子里，是一沓整整齐齐的，散发着奇异墨香的纸。

　　藤刚的脸上，露出了困惑。

　　“这是什么？”

　　“神符。”

　　顾清霜吐出两个字。

　　“墨神赐予信徒的凭证。凭此神符，可以在墨神的集市里，换取你们想要的一切。”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色彩绚丽的蜀锦。

　　她将蜀锦递给身旁的一名墨烬军士兵，然后从盒中，抽出三张面额为“拾圆”的宝钞，交到那士兵手中。

　　整个过程，庄重，肃穆，充满了仪式感。

　　藤刚看着那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连孟窖部落的女人都未必能拥有一块的蜀锦，再看看那几张在他看来一文不值的废纸，眼中的困惑，变成了深深的怀疑。

　　“纸，换布？”

　　他无法理解这种交易。

　　“信则有，不信则无。”

　　顾清霜的声音依旧清冷。

　　她知道，对于这些淳朴而野蛮的部落而言，再多的利益许诺，都不如一场足以撼动他们信仰的“神迹”，来得更直接。

　　她从怀中，又取出了两只小小的纸包。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将两包颜色不同的粉末，倒在一张干燥的芭蕉叶上，轻轻混合。

　　没有火焰。

　　没有咒语。

　　就在她混合完毕，将那片芭蕉叶放在地上的瞬间。

　　“呼！”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凭空燃起！

　　那火焰没有依托任何可燃物，就在空气中剧烈地燃烧着，发出“滋滋”的声响，将那片芭蕉叶，连同那堆神秘的粉末，都烧成了灰烬。

　　“啊！火！是火神！”

　　围观的南蛮勇士们，瞬间炸开了锅！

　　他们惊恐地后退，脸上写满了对这种超自然力量的，最原始的敬畏与恐惧，不少人甚至当场跪了下去，对着那团火焰疯狂叩拜。

　　藤刚的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顾清霜，看着这个仿佛能凭空召唤火焰的神秘汉人女子，眼中的怀疑与警惕，彻底被一种名为“神威”的恐惧所取代。

　　“此乃‘不熄之焰’。”

　　顾清霜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如同神谕。

　　“墨神赐予盟友，用以驱散黑暗，带来光明的神火。也是……用以焚烧一切敢于违逆神意之敌的，天罚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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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已经彻底被镇住的藤刚，再次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归顺，你们的族人，将拥有流淌不尽的食盐，用之不竭的钢铁，还有那可以换来一切的‘神符’。”

　　“反抗……”

　　顾清霜没有再说下去，她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比身后那团还在燃烧的火焰，更具威慑力。

　　藤刚的心中，天人交战。

　　一边，是称霸南中，积威已久的蛮王孟窖。

　　另一边，是这个能凭空造物，能召唤神火，神秘莫测，却又带来了实实在在利益的“墨神”。

　　最终，对未来的渴望，与对未知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藤刚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他将那柄锋利的铁斧横于胸前，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藤甲部落，愿……追随墨神！”

　　……

　　就在顾清霜用一场精心策划的“神迹”与利益攻势，兵不血刃地瓦解着孟窖的联盟时。

　　南中基地。

　　霍天生正站在一座新搭建的，高达五丈的了望塔上。他的手中，拿着一架黄铜打造的，结构精密的单筒望川镜。

　　他的身边，是墨研署的署长，杜衡。

　　在他们的脚下，数十架造型狰狞，如同远古巨兽般的“霹雳车”，早已调整好了角度，静静地蛰伏着。

　　“墨神，都准备好了。”

　　杜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霍天生没有说话，他只是通过望川镜，静静地凝视着数里之外，那座被他们选中的，作为试验目标的无人山峰。

　　“放。”

　　一个字，轻描淡写。

　　随着他手中令旗的挥落，负责操作霹雳车的一名墨家军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出了口令。

　　“绞盘！预备——”

　　数十名赤着上身的壮汉，同时发力，转动着巨大的绞盘。

　　那由数根蛟龙筋与犀牛皮扭成的绞索，被一寸寸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一枚重达百斤，经过精心打磨的圆形巨石，被安放进了抛射臂的皮兜之中。

　　“放！”

　　“轰——！”

　　一声巨响，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断裂！

　　巨大的抛射臂，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猛然弹起！

　　那枚百斤巨石，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抛向高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化作一个微小的黑点，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抛物线，朝着数里之外的那座山峰，呼啸而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等待着结果。

　　下一瞬。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传来的速度，远远慢过了光。

　　他们只看到，远处那座巍峨的山峰，峰顶的位置，毫无征兆地，爆开了一团巨大的烟尘！

　　紧接着。

　　咚——！！！！

　　一声沉闷到极点，却又仿佛能撼动天地的恐怖巨响，才姗姗来迟！

　　那声音，不是从耳朵里听见的。

　　是从脚下的大地，从胸腔的共鸣，从灵魂的深处，传递过来的！

　　整座山谷，都为之剧烈地一颤！

　　远处那座山峰，在所有人的注眼下，竟真的，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天神巨手狠狠砸了一下，山石崩落，土木横飞！

　　了望塔下，所有目睹了这一切的士兵与工匠，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狂热的呐喊！

　　“墨神！！”

　　而在数里之外的丛林里，几个负责监视基地的，孟窖派出的探子，早已被这神罚般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用尽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向着自己部落的方向，亡命奔逃。

　　他们要立刻回去，将这个汉人首领，能引动山神之怒的恐怖消息，禀报给他们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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