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钢铁洪流

　　霍天生眼中的那一丝温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冷静与决断。

　　他没有再多看楚巧儿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巧工阁，声音如刀锋般，划破了沉寂的夜空。

　　“传我神谕！”

　　数道早已在暗处候命的墨烬军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第一令！”

　　霍天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山谷间回荡。

　　“密发南中总督办萧穆凡。命其，不惜一切代价，于一月之内，将神钢产量，再翻三倍！‘雷鸣’的制造，暂缓。所有资源，全部倾斜于一种全新的，代号为‘龙息’的武器研发之上！”

　　他将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结构比“雷鸣”更加复杂，也更加恐怖的图纸，递给了其中一名亲卫。

　　那是他压箱底的，真正的杀手锏。

　　一种以蒸汽为动力，通过高压气泵，将混合了猛火油与特殊化学药剂的液体，喷射出数十丈之外的……火焰喷射器。

　　他要让敌军在烈焰的地狱里，感受真正的绝望。

　　“第二令！”

　　他的目光，转向了墨安司的司长，骆齐峰。

　　“命你，亲率墨安司精锐，彻查墨研署上下！从一个最底层的匠人，到李易阳那几个老道。我要知道，这三个月内，他们每一个人，见过谁，说过什么话，甚至……上过几次茅房！”

　　“但，”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查，要暗中查。不要打草惊蛇。本神倒要看看，这条藏在我心脏里的毒蛇，究竟有多大的胆子。”

　　他很清楚，以陈安鹰巢那无孔不入的渗透能力，内鬼绝非一人，也绝非轻易可以根除。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关门打狗！

　　“第三令！”

　　霍天生的声音，陡然变得森然，充满了血腥气。

　　“即日起，益州、南中，所有与外界相连的关隘、渡口、小道，全部封锁！由墨烬军与玄武卫共同镇守！我不管他是行商，是流民，还是哪个不开眼的信使。但凡有一人，未经本神手令，擅自出入……”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万载寒冰。

　　“杀，无，赦！”

　　益州，这座被他一手打造成铁桶江山的堡垒，在这一刻，彻底与世隔绝。

　　它变成了一座巨大的，不进不出的战争工厂。

　　命令如水银泻地，被迅速地传达下去。

　　整个南中基地，乃至整个益州，都为之震动。

　　一场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加速建设，开始了。

　　墨龙道的工地上。

　　数万名墨恩司的劳工，在数千名墨家军士兵的监督与“保护”下，如同潮水般涌入那些早已被勘探好的，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的施工路线。

　　不再有固定的作息，不再有白日与黑夜之分。

　　巨大的探照灯，由数十面巨大的铜镜与高纯度酒精灯组成，将一个个险峻的施工断面，照得亮如白昼。

　　“轰！轰隆隆！”

　　改良后的黑火药，被用来爆破坚硬的岩体，开辟出一条条足以让两辆轨道车并行的隧道。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山石崩落的轰鸣，日夜不息，如同这片土地临终前的痛苦哀嚎。

　　被炸碎的石块，被迅速地清理，运往墨材司，成为浇筑桥墩与路基的“神泥”的原料。

　　数不清的，由最新神钢锻造而成的铁轨，被源源不断地从后方的兵工厂运来。

　　楚翁，这位来自江南的老匠人，此刻早已没了半点儒雅之气。

　　他赤着上身，黝黑的皮肤上挂满了汗珠，正亲自指挥着一群年轻的工匠，用一种由他发明的，带有刻度的水准仪，校对着铁轨的铺设。

　　“左边！再高一分！一分！”

　　他嘶哑的嗓子，早已喊得冒了烟，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创造历史的狂热。

　　“李道长！你那批新出炉的‘龙骨钉’呢？再不送来，前头的铺设就要停了！”

　　不远处，一座临时搭建的炼钢炉前，李易阳同样浑身大汗淋漓。他和他那几个师兄弟，早已没了仙风道骨的模样，一个个灰头土脸，跟路边的铁匠别无二致。

　　他们正将一锅刚刚炼好的，加入了某种特殊金属粉末的钢水，注入一个个形如巨大道钉的模具之中。

　　那便是“龙骨钉”，一种硬度与韧性都远超寻常钢铁，专门用来固定铁轨的特制道钉。

　　他们不再是避世清修的道士，他们是这个时代，最疯狂，也最顶尖的材料科学家。

　　而驱动着这一切的，是希望，也是信仰。

　　每一个劳工，每一个士兵，每一个工匠，他们都知道，自己正在参与一项前无古人的伟大工程。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铁路”，但他们亲眼见过，那辆被供奉在巧工阁里，能吞火吐气，自己跑起来的“墨龙”模型。

　　他们知道，这条由钢铁铸就的“墨龙道”，一旦建成，便能将南中的财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运往益州，运往天下的任何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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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更知道，每铺设一尺铁轨，每打下一根道钉，都会被记录在册，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军功与赏赐。

　　那是能让他们换取田地、换取房屋、换取子孙后代一个光明前程的，唯一的希望。

　　于是，他们燃烧着自己的生命，透支着自己的体力，将所有的血与汗，都浇筑进了这条通往未来的，钢铁巨龙的雏形之中。

　　半个月后。

　　当第一段长达十里的铁轨，在一段相对平缓的山谷间，彻底铺设完成时。

　　霍天生，亲临现场。

　　他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也没有发表任何激昂的演说。

　　他只是亲自登上了那台由楚巧儿主持，经过了无数次改良，体积缩小了近一半，性能却提升了数倍的，第二代“墨龙”蒸汽机车。

　　“呜——！！！！”

　　伴随着一声穿云裂石的汽笛长鸣，巨大的，由神钢铸就的驱动轮，在蒸汽的推动下，缓缓地，开始转动。

　　“哐当……哐当……哐当……”

　　沉重的钢铁巨兽，拖着身后十节满载着矿石的车厢，在这条崭新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铁轨之上，开始加速。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终，它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雷鸣般的轰响，与漫天喷涌的白色蒸汽，呼啸着，从所有人的眼前，一闪而过！

　　山谷之内，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劳工，还是士兵，无论是工匠，还是道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头沿着铁轨，奔向远方的钢铁巨兽，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一种，凡人亲眼目睹了神明移山填海之后，那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混杂着极致的敬畏、恐惧与狂热的，复杂情绪。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

　　他们只能用最原始，也最本能的方式，来宣泄心中的震撼。

　　“噗通。”

　　数万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他们对着那条延伸向远方，如同巨龙脊梁般的钢铁轨道，对着那个驾驭着钢铁巨兽，消失在视野尽头的身影，疯狂地，五体投地。

　　这一刻，再也无人怀疑。

　　那不是路。

　　那是神迹。

　　一条由神明亲手缔造的，正在这片蛮荒的土地上，疯狂延伸的，钢铁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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