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省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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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霍天生提供的,那套颠覆了整个时代认知的“银行”理论框架下,一个女人的名字,开始在墨神的光环背后,悄然绽放。

  顾清霜。

  她展现出了近乎妖孽的金融天赋。

  霍天生给出的,只是一些零散、跳跃的概念,如同天外飞石,砸在这个时代蒙昧的土地上。

  而顾清霜,则用一双巧手,将这些飞石,打磨、雕琢、拼接,最终结合益州本地的商业土壤与百姓的真实诉求,筑起了一座名为“墨行”的宏伟宫殿。

  她日夜不休,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数据和卷宗之中,眼中血丝密布,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但她的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

  “零存整取”。

  她推出的第一个业务,便精准地刺入了士族钱庄的软肋。

  那些每日只能赚取几十文铜钱的脚夫、小贩、工匠,第一次发现,自己手中那微不足道的余钱,竟也有了一个可以汇聚成溪的去处。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低息抵押贷款”。

  这是第二柄利剑。

  一个手艺精湛的木匠,可以用他那套吃饭的工具,换来开一间铺子的本金。

  一个寡居的绣娘,能用她压箱底的蜀绣孤品,借到一笔钱,让孩子能去学堂识字。

  甚至,一门独门的手艺,一个绝妙的点子,只要通过墨行的评估,都能成为改变命运的启动资金。

  最可怕的,是她效仿霍天生口中某个模糊概念,发行的一种特殊信物。

  “墨家信牌”。

  以一种只生长于军管区内的特殊硬木制成,上面用秘法烙印着墨神徽记与独一无二的编号。

  凡信用评级达标,在墨恩司有稳定工分的百姓,皆可申领。

  持此牌,可在城中所有与墨行签约的商铺,进行一定额度的赊账消费。

  每月结算。

  这套组合拳落下,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因为这不是水花。

  是滔天巨浪。

  它对各大士族的钱庄,形成了真正的,毫不讲理的降维打击。

  王家钱庄也在其列,但王琨作为墨行的秘密股东,早已是既得利益者。眼看资金如潮水般涌入,他只会庆幸自己当初的决断,并且毫不犹豫地选择与墨神捆绑得更深。

  当万家那些脑满肠肥的掌柜们,还在慢悠悠地拨弄着算盘,计算着九出十三归的高额利息时,墨行门口,早已排起了不见首尾的长龙。

  人群沉默而热切,他们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

  整个益州的民间资金,像是找到了泄洪口的洪水,开始疯狂地,不可逆转地,朝着墨行这个巨大的蓄水池汇聚。

  各大士族终于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赖以为生的金融血脉,正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强行截断。

  他们开始纷纷效仿墨行降息,推出类似的业务,然而,百姓心中已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更何况,墨行的背后,站着的是“墨神”,是如今益州唯一的官方统治者。

  信誉与保障,高下立判。

  短短数月。

  万家遍布益州各地的数十家钱庄,十有八九都已门可罗雀,亏损的账目,如同雪片一般,飞向了万府。

  万府,书房。

  “啪!”

  一声脆响,厚重的账本被狠狠掼在地上,纸页翻飞。

  万振南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此刻最后一丝暖意都被碾得粉碎,只余下铁青的狰狞。

  他甚至不需要去猜,就能知道墨行背后,是谁在用那海量的资金,为霍天生输血。

  王家!

  好一个王家!

  他盯着跪在地上,身体抖成一团的钱庄总管,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沉重如破旧的风箱。

  惊。

  怒。

  惊的是霍天生。

  此人手段之诡谲,心思之深沉,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根本不是凡人能想出的计策。

  怒的是王家。

  这条养不熟的狗,竟敢在背后对自己亮出獠牙!

  万家身为士族之首,与经营盐铁、根基深厚的王家明争暗斗多年,始终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

  可这一次,霍天生借王家的手,将刀子,捅进了他万家的钱袋子。

  这口气,他咽不下!

  他抓起笔,墨汁飞溅,一封密信很快写就。

  信被立刻送往州牧府,交到万狐嫣手中。

  字里行间,充斥着对霍天生背信弃义的切齿痛恨,以及对王家落井下石的怨毒。

  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呐喊,提醒着万狐嫣,她姓万。

  她该为家族,做些什么了。

  ……

  州牧府,寝居。

  万狐嫣捏着那封来自家族的密信,那张冷傲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惊。

  她无法相信。

  仅仅一年不到。

  那个在她眼中,还略显稚嫩,需要她提点,才能在士族林立的益州站稳脚跟的男人,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墨行”。

  信中描述的这套体系,其精妙,其环环相扣的布局,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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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聪明。

  这是妖孽。

  这绝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能想出来的东西!

  她忽然回想起过去这段时间,两人在床榻间的“交流”。

  霍天生大多数时候,都在扮演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他很少主动发表见解,更多的是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方式,引导着她,让她主动说出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关于士族的运作,关于权力的本质。

  他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海绵。看似被动,实则在疯狂地,贪婪地,吸收着一切。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传道者,是掌控着一切的执棋人。

  直到此刻,她才悚然惊觉。

  她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所以为的传授与施舍,在对方眼中,或许不过是一场……高效的信息采集。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如何能想出那套远超这个时代理解的金融模式的?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聪明吗?

  万狐嫣的心,彻底乱了。

  接下来的三天,霍天生没有再踏入她的寝居。

  万狐嫣一个人躺在那张空旷而冰冷的床上,第一次尝到了夜不能寐的滋味。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放着霍天生的身影。

  神坛上俯瞰众生的男人。

  床笫间霸道索取的男人。

  谈论天下大事时,眼中闪烁着星辰的男人。

  他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让她看不透,摸不着,却又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想要探究,想要……撕开他所有的伪装。

  ……

  三天后,一则新的谣言,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益州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墨神已经和荆州那边谈妥了!”

  “什么?这么快?”

  “可不是!以后益州和荆州的生意,全权交由万家打理!”

  茶楼里,酒肆中,市集上,到处都在议论。

  万振南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拙劣。

  无耻。

  这是霍天生,或是王家,抛出的一记阳谋。

  一记他明知是陷阱,却又无力反驳的阳谋!

  作为墨神名义上唯一的姻亲,作为常年盘踞士族之首的万家,他们本就享受着诸多隐性的优待。

  如今墨行一事刚出,他若立刻站出来辟谣,在其他士族眼中,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坐实了他与墨神之间存在着外人不知的龌龊交易。

  这盆脏水,他只能硬生生接下。

  一番权衡,万振南立即下令,让所有万家子弟近期内安分守己,闭门不出,切勿惹是生非。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天下午,城西市集。

  万家的商队,与王家的商队,因为争抢一个摊位的归属,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起初只是口角。

  很快便升级为拳脚。

  双方的管事和护卫都打出了真火,木棍与拳头齐飞,打得头破血流,各有损伤。

  士族联盟那张看似坚不可摧的面皮,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裂痕,已然出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霍天生,却正在准备他的第二场大婚。

  婚礼的排场,丝毫不亚于迎娶万狐嫣之时。

  红妆十里,鼓乐喧天,震动全城。

  新娘,王昭宁。

  王家家主王元的嫡孙女,年方十七。

  当霍天生用乌木喜秤,缓缓挑开她盖头的那一刻,帐内烛火摇曳,满室生辉。

  饶是见识过绝色的他,也不由得呼吸微微一顿。

  极美。

  一种与万狐嫣截然不同的美。

  如果说万狐嫣是清冷高傲的雪山之巅,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王昭宁,便是温婉如水的江南三月,让人心生亲近。

  她眉眼弯弯,顾盼之间,带着一股惹人怜爱的娇憨。气质温婉娴静,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

  只是,当她抬起眼,看向霍天生的那一刻。

  那双纯净如水的眸子,眼底深处,却流转着与她年龄、外貌全然不符的清醒与权衡。

  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洞房花烛夜。

  一番足以让任何男人都化为绕指柔的云雨过后,霍天生拥着怀中温香软玉,正待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江南美人。

  然而,王昭宁却依偎在他怀里,用她那最天真无邪,最软糯甜润的语气,轻声开口了。

  “夫君,您方才讲的那个大海上的故事,真好听。”

  她抬起那双水汪汪的、纯净如小鹿的眼眸,看着霍天生。

  “我爷爷说,您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可我瞧着,您倒更像个会说故事的俊俏书生。”

  她的话看似赞美,实则是在轻视霍天生的“神棍”出身,暗示他没有真正的根基。

  霍天生心中一凛,面上却笑道:“神仙也要食人间烟火,也要有七情六欲,不是吗?”

  王昭宁咯咯一笑,用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声音甜得发腻。

  “那神仙的烟火,想必也与凡人不同吧?我听说,益州的盐铁生意,一直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夫君既已掌控全局,不知……能否让妾身也沾沾仙气,替夫君分分忧呢?”

  她没有直接索要,而是将赤裸裸的利益诉求,包装在“为夫君分忧”的甜言蜜语之下。

  这才是高明的试探。

  霍天生看着她那双纯净的眸子,第一次感到,这只看似无害的小白兔,或许比那只满身是刺的狐狸,更难对付。

  霍天生看着她,看着这张与万狐嫣截然不同,却同样包裹着剧毒的甜美脸庞,心中那股被当做“工具”的屈辱感,再一次,翻江倒海般地涌了上来。

  他笑了。

  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他翻身,将这个自作聪明的小美人,再一次压在了身下。

  “既然夫人这么会算账,那今晚,我们就好好算一算,这笔‘恩宠’,到底该值多少价码。”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冰冷的,令人战栗的疯狂。

  这一夜,王昭宁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恩宠”。

  那不是浪漫的故事,也不是温柔的爱抚。

  是狂风暴雨,是掠夺,是让她哭泣着,嘶喊着,一遍又一遍地求饶。

  直到最后,她彻底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脑海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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