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邪窟纸偶，以意御煞

　　会议室的光屏上，展示着无人机高空拍摄的模糊画面——位于临江市远郊，一座废弃多年的大型造纸厂。

　　厂区被高墙环绕，内部厂房破败，但诡异的是，几乎所有窗户都被厚厚的、各种颜色的纸张从内部糊死，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厂区上空弥漫着一种极淡的、扭曲光影的灰霾，即使在高空拍摄，也能感到一种令人不适的污秽感。

　　“能量反应确认，与之前傩面邪气同源，但混合了更浓烈的‘纸煞’之气。”陈砚秋指着屏幕上的数据，“线人冒死传回片段信息，厂区内活动着大量‘纸偶’，疑似是巫九新的试验场，结合了傩戏邪力和扎彩匠的禁忌法门。”

　　“纸偶？”陆知白心中一凛，想到了自已的传承。

　　“嗯。”周清远面色凝重地点头，“以邪法浸染的纸张为躯，禁锢生魂或制造怨念为核心，制成的邪祟。比寻常鬼物更难对付，物理打击效果差，畏火但又极易引发大火，且往往带有各种诡异诅咒。巫九此人，在堕落之道上果然是个‘天才’！”语气中带着冰冷的怒意。

　　他看向陆知白：“你的扎彩匠气和小影的力量，从本源上与那些纸偶同属‘纸’的范畴，但性质截然相反。你的‘意’若能克制甚至驾驭它们，将是清理那片邪窟的关键。这将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试炼，也是检验你这几日修炼成果的时刻。”

　　陆知白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感和隐隐的跃跃欲试。他需要实战来磨砺心意，验证道路。

　　“我也去。”陈砚秋站起身，“外围清理和策应交给我，防止有漏网之鱼，也能及时支援。”

　　片刻后，车辆再次驶入夜色，目标直指远郊废弃造纸厂。

　　越靠近厂区，空气中的纸浆霉味就越发浓重，并逐渐混合进一种类似朱砂混合血腥的邪异气味。厂区外围寂静得可怕，连风声似乎都被那厚厚的纸墙吸收隔绝了。

　　三人悄无声息地翻过围墙，落入厂区内部。

　　脚下的地面堆积着厚厚的、潮湿的纸屑和污泥。放眼望去，巨大的破败厂房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黑暗中，所有窗口都被五颜六色、胡乱糊贴的纸张封死，在惨淡月光下呈现出光怪陆离的图案，仿佛无数只扭曲的眼睛。

　　沙沙……沙沙……

　　细微的、如同纸张摩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若有若无，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瘆人。

　　陆知白怀中的箱子微微震动，小影传递来清晰的厌恶和狩猎的欲望。它与这里的气息格格不入，如同清水厌恶污油。

　　周清远打了个手势，三人呈战术队形，向着最大的一间原料仓库摸去。那里的能量反应最为集中。

　　仓库大门早已腐朽倒塌，里面黑漆漆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邪气混合着纸霉味扑面而来。

　　周清远指尖微光亮起，照亮前方。

　　饶是已有心理准备，仓库内的景象依旧让陆知白头皮发麻！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堆满了废弃的纸浆包和机器。而在这些杂物之间、墙壁之上、甚至天花板上，密密麻麻或挂、或站、还有爬满了各种各样的“纸偶”！

　　这些纸偶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如同简陋的剪影人，薄薄一片；有的则被粗糙地扎成了人形、兽形，糊着乱七八糟的彩纸，用歪歪扭扭的墨线勾勒出扭曲的五官；更有一些是由无数碎纸屑凝聚而成的、不断蠕动变化的怪异集合体！

　　所有的纸偶，无论形态如何，那本该是眼睛的位置，都点着两豆腥红的光芒，充满了怨毒与疯狂。它们静静地呆在原地，如同等待指令的士兵，那沙沙的摩擦声正是它们无意识移动时发出的。

　　在仓库最深处，隐约可见一个用苍白纸钱堆砌而成的简易祭坛，上面插着几面残破的傩面令旗，散发着浓郁的巫九气息，但他本人并不在此地。

　　“果然是巢穴。”陈砚秋低声道，手中铜铃已做好准备。

　　似乎是生人的气息惊动了这片纸偶之海。

　　唰——！

　　刹那间，无数点腥红的光芒齐刷刷地亮起，聚焦在三人身上！

　　“沙沙沙——！”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瞬间变得密集刺耳！所有的纸偶如同接到了统一的指令，猛地活了过来，如同白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疯狂地涌向三人！

　　它们挥舞着纸质的肢体，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发出无声却直接侵蚀灵魂的尖啸，散发出各种负面诅咒的气息——迟缓、恐惧、混乱、虚弱……

　　周清远冷哼一声，雷纹笔挥动，雷光扫过，大片纸偶瞬间化为飞灰。陈砚秋铜铃摇动，清音涤荡，削弱着纸偶的凶性和诅咒。

　　但纸偶的数量实在太多，灭之不尽，前仆后继！

　　“知白！”周清远喝道。

　　陆知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悸，猛地打开箱盖！

　　“小影！”

　　暗红纸影激射而出，悬浮半空，面对汹涌而来的纸偶狂潮，它那两点猩红中竟闪过一丝拟人化的不屑？

　　陆知白闭目凝神，瞬间进入那种“意守指尖”的状态，但这一次，他观想的不是守护，而是——毁灭！对污秽邪物的彻底毁灭！

　　“焚邪！斩恶！”他心中厉喝，将这份凌厉的“意”通过联系狠狠灌注过去！

　　小影纸躯上，那已化为“钟馗镇煞”图案的暗金纹路骤然亮起！但这一次，纹路中流淌的不再是镇煞之意，而是化为了纯粹冰冷的毁灭煞气！

　　它动了！

　　瞬间化作一道极其凝聚的暗红细线，如同死神的指尖，在纸偶狂潮中精准而高效地穿梭！

　　每一次闪烁，必有一个或多个纸偶的核心被瞬间洞穿、湮灭！无论是薄片剪影还是臃肿聚合体，在那凝聚了毁灭煞气的纸刃面前，都如同热刀切黄油，不堪一击！

　　它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免疫那些低级的诅咒冲击！

　　小影的效率奇高，所过之处，纸偶成片成片地僵住、化为飞灰，迅速清理出一片片空地。

　　陆知白全力维持着心意的输出，额头沁出细汗，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小影如臂使指的快感，感受到那毁灭意志的精准释放！他的“意”越凝聚，小影的攻击就越发凌厉高效！

　　然而，就在他们稳步推进之时——

　　仓库深处那纸钱祭坛上的令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那些原本疯狂扑击的纸偶忽然潮水般退后，然后如同受到召唤，纷纷向祭坛前方汇聚、堆叠、挤压！

　　在令人毛骨悚然的纸张扭曲声中，一个巨大无比、由无数纸偶强行拼接扭曲融合而成的巨型纸偶站了起来！

　　它足有三四人高，身体由各种形态的纸偶胡乱构成，仿佛一个噩梦般的聚合体，无数点腥红的光芒在它体表亮起，散发出堪比之前地宫皮影师的恐怖邪气！

　　它发出一声沉闷的、混合了无数嘶嚎的咆哮，抬起一只由无数纸手拼接而成的巨掌，带着浓郁的污秽黑光，狠狠地拍向正在清理杂兵的小影！

　　这一击，威力远超之前！

　　小影感受到了威胁，发出尖锐的嘶鸣，暗金纹路再次炽亮，毫不畏惧地化作一道毁灭红芒，迎向那巨大的纸掌！

　　就在两者即将对撞的刹那——

　　陆知白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些纸偶核心是邪气与怨念，但载体是“纸”！而他是扎彩匠！他对“纸”的理解，应远超巫九！

　　他猛地改变心意，不再仅仅是毁灭，而是尝试将自身那点精纯的扎彩匠气混合着“剥离”、“净化”的意念，透过小影传递出去！

　　“散！”

　　他心中大喝！

　　小影与巨型纸偶碰撞的瞬间，并没有爆发剧烈的能量冲击！

　　那暗红纸影如同无形之物，直接融入了巨型纸偶的纸质巨掌之中！

　　下一刻，巨型纸偶那拍下的巨掌，从内部猛地迸发出无数道暗金红光！

　　哗啦啦——！

　　如同积木垮塌，那由无数纸偶强行拼接而成的巨掌，竟在瞬间解体！构成它的无数普通纸偶如同失去了粘合力，纷纷扬扬地散落一地，眼中的红光熄灭，变成了真正的废纸！

　　小影的身影从散落的纸堆中飞出，纸躯上光芒流转，似乎有些意外，但立刻领会了陆知白的新“意”。

　　它不再硬碰，而是如同幽灵般，专门钻入巨型纸偶的身体各处节点！

　　每一次钻入，必然引起巨型纸偶身体一部分的崩溃解体！

　　散落！散落！不断散落！

　　那庞大的聚合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瓦解、变小！

　　最终，当小影洞穿了其核心处一团剧烈跳动的、由傩面邪气和怨念凝聚的黑光后，整个巨型纸偶轰然垮塌，化为一座真正的纸山！

　　小影悬浮于纸山之上，吸收掉那点核心邪气，传递来满足与执行完毕的意念。

　　仓库内，剩余的零星纸偶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变得混乱不堪，被周清远和陈砚秋轻易清理干净。

　　战斗结束。

　　陆知白喘着气，看着满地狼藉的废纸，眼中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他找到了！不仅仅是以意御煞，更是结合自身传承特性，真正属于扎彩匠的战斗方式！

　　周清远走上前，看着那堆纸山，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以纸御纸，破邪存形……好！悟性绝佳！这才是非遗匠气应有的样子——源于技艺，高于技艺，化入心神！”

　　陈砚秋也松了口气，露出些许笑意。

　　然而，当她检查那纸钱祭坛时，脸色却微微一变：“周老，祭坛上有空间波动残留……巫九恐怕刚离开不久，而且……他好像故意留下了点什么。”

　　她从那堆苍白纸钱下，抽出了一张与众不同的、裁剪精致的黑色纸笺。

　　纸笺上，没有文字，只画着一个简陋的、咧嘴笑的傩面图案。

　　笑容充满了戏谑。

　　仿佛在说：游戏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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