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米惊魂，糙汉护妻第一回！

　　晨光熹微，鸡鸣三遍，试种田边的喧嚣才刚刚散去，村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卷起漫天尘土。

　　三匹快马如离弦之箭，直奔村中而来，为首一人身着青色长衫，头戴四方平定巾，面容精瘦，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县衙的钱师爷。

　　他身后跟着两名腰佩长刀的差役，满面煞气，一看便知是公门里的狠角色。

　　“官爷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刚刚还沉浸在稻苗速生奇迹中的村民们顿时噤若寒蝉，纷纷退避。

　　苏老根拄着拐杖，心头一跳，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满是褶子的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哎哟，是哪阵风把几位大人吹来了？快请村里歇歇脚，喝口水。”

　　钱师爷勒住马缰，马儿烦躁地刨着蹄子，他居高临下，从怀中掏出一卷盖着县衙朱红大印的公文，冷冷一扬：“奉县令大人之命，前来查探河湾村天降异象一事。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苏老根一听“异象”二字，非但没怕，反而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他指着不远处那片绿油油的试种田，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大人，您来得正好！您瞧瞧，就是那片田！我们家惜棠种下的稻苗，真真是一夜之间就长高了半寸！这……这莫非真是得了上天眷顾，有神仙相助啊？”

　　钱师爷那双三角眼微微眯起，顺着苏老根手指的方向望去。

　　清晨的薄雾中，那几垄青苗确实比周遭的杂草要挺拔鲜亮，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勃勃生机。

　　他的目光在稻田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如利剑般转向静立于田埂之上的苏惜棠，声音带着审视：“你，便是那‘梦中得神仙传稻’的苏氏？”

　　不等苏惜棠回答，一个尖利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关小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对着钱师爷点头哈腰：“大人明鉴！正是她！我这嫂子可不简单，前些日子家里明明都揭不开锅了，她却能偷偷摸摸拿出白米来收买人心！如今又装神弄鬼，说什么神仙传稻，依我看，她定是与山里的匪寇有勾结，那所谓的‘神稻’，就是山匪藏匿的粮食！”

　　这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私藏粮食，勾结山匪，这在闹饥荒的年头，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赵金花见状，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对着钱师爷哭诉：“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为我们关家做主啊！我这个儿媳，整日里游手好闲，不下地不干活，就会用些狐媚的邪术哄骗乡邻！如今更是胆大包天，败坏我关家门风，我们关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庄稼人，可不能被她牵连了啊！”

　　母子俩一唱一和，瞬间将苏惜棠推到了风口浪尖。

　　村民们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惊奇变成了怀疑和畏惧。

　　面对这泼天而来的脏水，苏惜棠却异常平静。

　　她乌黑的眸子扫过颠倒黑白的关小山和撒泼打滚的赵金花，没有半分慌乱。

　　她迎着钱师爷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布包打开，里面是最后一把颗粒饱满、与众不同的矮秆稻种。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走到旁边一块刚刚翻好的田垄前，将手中的稻种均匀地撒了进去。

　　随即，她直起身，朗声说道：“种，是由民妇所出；它能否长成，皆由天定。民妇在此立誓，若这新种下的稻谷三日之内不见生长，便是我妖言惑众，任凭官府查抄家产，将我问罪。但若它真能速生，便证明此稻种非凡物，恳请师爷代为禀报县令大人，民妇愿献出所有稻种，以救全县嗷嗷待哺的饥民！”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如水，直视着钱师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民妇不敢妄称神助，只求这世间，勤劳耕种之人，能有一口饱饭吃。”

　　一番话说得是荡气回肠，既有以身家性命做赌的决绝，又有心怀苍生的格局。

　　那些原本还心存疑虑的村民，此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钱师爷也被她这番胆识和气魄震住了。

　　他深知县里粮仓早已见底，若是此稻种为真，那便是天大的功劳。

　　他沉吟半晌，最终冷哼一声：“好个牙尖嘴利的女娃。也罢，本官就给你三日时间！这三日，我等便驻扎在村外驿站，是真是假，三日后见分晓！”说罢，他一挥手，带着两名差役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夜，深沉如墨。

　　苏惜棠悄无声息地起身，确认院内众人都已熟睡，才闪身进入了灵田空间。

　　空间内，百余株从外界移栽进来的稻苗长势喜人。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用玉碗舀起灵泉，小心翼翼地稀释了数倍，而后仔细地将每一株稻苗的根部都浸润了一遍。

　　她必须确保，外界试种田里的稻苗，能以一种远超常理、却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的速度生长。

　　做完这一切，她疲惫地走到药篓边，从最底层摸出那个小小的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只剩下浅浅一层灵米，将将够半碗。

　　家中已经断粮两日了，若非她偷偷用灵米熬了些清可见底的米汤吊着，一家人早就饿得没力气折腾了。

　　她必须，必须尽快让这片土地产出更多的粮食。

　　她从空间出来，只觉得头晕眼花，伏在桌案上便沉沉睡去。

　　桌上，还摊着一件关凌飞的旧衣，上面补了一半的针脚细密而整齐。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高大的身影悄然推门而入。

　　关凌飞一身寒气，手里提着一只剥了皮的野兔。

　　他看到伏案而眠的妻子，眉头紧锁的睡颜透着深深的疲惫，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默默地将那半只野兔挂在屋檐下的挂钩上，然后转身走到院门口，从墙角拿起磨刀石，一下，又一下，开始磨起了他那把锋利的猎刀。

　　“……那婆娘要是真藏了粮，咱们哥俩可就发了……”

　　“师爷说了，只要坐实了罪名，关家那几亩薄田，说不定就能……”

　　驿站差役的低语顺着夜风隐约传来，关凌飞磨刀的动作一顿，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冷厉。

　　查抄藏粮？

　　他的心中警铃大作，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刀锋在月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寒芒。

　　翌日，正午。

　　“长了！又长了！”

　　试种田边炸开了锅。

　　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那些昨日才刚刚冒头的青苗，竟奇迹般地蹿高了一大截，已经明显高过了周边的野草，绿得逼人眼。

　　苏老根激动得浑身发抖，他颤巍巍地用自己的拐杖作为标尺，量了又量，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天……天哪！一个晌午……就长了足足一寸！神了，真是神了！”

　　抱着孙子小豆子的刘氏也赶了过来，她指着那些生机勃勃的稻苗，大声对周围人说：“我就说吧！这就是神医嫂子救了我们家小豆子的福报！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

　　此言一出，舆论彻底倒向了苏惜棠。

　　村民们的眼神里，怀疑尽去，只剩下敬畏和感激。

　　赵金花站在人群外围，听着众人对苏惜棠的赞誉，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铁青无比。

　　她不信邪，趁着众人不备，悄悄溜回了自家厨房，发了疯似的翻箱倒柜。

　　然而，米缸里是空的，陶罐里是空的，连墙角的布袋里都只有几把糠皮。

　　希望落空的愤怒和饥饿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怒吼一声，疯了般冲进苏惜棠所在的厢房，一把揪住苏惜棠的衣领，面目狰狞地嘶吼：“你把米都藏到哪里去了？！说！全家人都饿着肚子，你倒有心思在外面装神弄鬼，施舍别人！你这个丧门星！”

　　“砰！”

　　房门被一股巨力踹开，木屑纷飞。

　　关凌飞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立在门口，他一个箭步上前，粗糙的大手猛地抓住赵金花的手腕，用力一甩，直接将她甩得跌坐在地。

　　他将苏惜棠护在身后，那双总是沉默的眸子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声音低沉得如同滚雷：“她做的饭，我吃；她种的田，我护。娘，你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就别怪儿子不认你这个娘！”

　　石破天惊！

　　赵金花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为了一个外人而与自己决裂的儿子，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墙角的关小山更是吓得缩成一团，屁都不敢放一个。

　　苏惜棠站在那挺拔的背影之后，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喉头猛地一哽，眼眶瞬间湿润了。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她，与自己的母亲彻底决裂。

　　她悄然握紧了胸前那枚温润的玉佩，心中一个声音无比坚定地响起：这口饭，我一定要让全家人，吃得堂堂正正！

　　夜色渐深，关家院里寂静无声，只有风拂过田埂的低语。

　　白日的激烈冲突过后，一种更为沉重的期待笼罩着整个河湾村。

　　驿站里的灯火彻夜未熄，那是县衙师爷冰冷的注视。

　　而村子里，几乎无人能安然入睡。

　　苏老根更是搬了个小马扎，就坐在自家院门口，一双老眼直勾勾地盯着村口那片承载着生死荣辱的试种田，仿佛要将黑夜看穿。

　　第二日的奇迹已经传开，但决定最终命运的，是第三日的晨光。

　　是福是祸，是生是死，一切的谜底，都将在那片土地上揭晓。

　　夜风变得有些凉了，天边，最浓重的黑暗正在悄然褪去，一丝微弱的光亮，即将撕开夜幕，带来最终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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