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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福桃认养,笑开满园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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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柱的哭腔撞碎了晒谷场的寂静。

  六个裹着磨破棉袄的汉子跪得直挺挺的,膝盖上的北山雪水洇湿了青石板,手里捧着的桃子却烂得流汁——果皮上还凝着星星点点的淡金色丝纹,那是苏惜棠用灵田水浸过的桃苗才会结出的纹路。

  上个月还抢着要,说这桃甜得能润肺!铁柱抹了把脸,指节抠进烂桃里,前日有商队来,看都不看就说跟野桃一个味儿,三文一斤都嫌贵!他身旁的老周头抖着嘴唇,捧起个半烂的桃凑到鼻尖:苏娘子,您闻闻,这味儿还甜着呢,咋就没人要了?

  苏惜棠蹲下身。

  指尖刚碰到烂桃,腐汁就顺着指缝往下淌,可那层淡金纹路却像被水冲开的墨,在果皮上洇出细小的星芒——这是灵桃独有的地脉金纹,她亲手挑的苗,用灵泉水浇了七七四十九天。

  如今却混在野桃堆里,烂得连虫都不愿爬。

  婶子,她抬头看向人群里抹眼泪的赵二婶,前日你家小柱子说,有外村人背了半筐野桃来,混在咱们桃堆里卖?

  赵二婶浑身一震,手里的竹篮落地:我...我就想着能多卖点钱...

  是了。苏惜棠捏着烂桃站起身,指腹蹭过那抹淡金,好桃被坏桃砸了名声,就像新媳妇戴了假珠钗——看着都红,可识货的人一摸就知真假。她转身看向铁柱,袖口沾着桃汁也不擦,桃不贱,是咱们没让它。

  晒谷场的风卷着桃香打旋儿。

  铁柱仰头望着她,睫毛上的雪水晃出光:那...那咋办?

  立规矩。苏惜棠的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槌子,让好桃有好名,坏桃有去处,再让想尝好桃的人,得求着咱们卖。

  次日清晨,晒谷场中央的红绸高台被朝阳染得发亮。

  苏惜棠站在台上,身后挂着三幅画——第一幅是颗带朱砂红印的桃子,第二幅是陶坛装的酱菜,第三幅是酒坛旁卧着的肥猪。

  头一令,福女红印桃。她举起颗带红印的桃子,只取北山核心三十亩灵地,轮作不重茬。

  每颗桃贴我手刻的朱砂印,印上有编号,买桃的人凭印能找到种桃的农户。

  一篮十颗,一贯钱。

  台下炸开嗡嗡声。一贯?

  够买半袋米了!张老三扯着嗓子喊。

  苏惜棠没接话,目光扫过人群里的老吴头——他正眯着眼摸下巴,嘴角翘得像月牙。

  二令,二等桃入酱坊。她指向村东头飘着酱香味的作坊,统收统做青竹福酱,一文钱两指宽的酱块,让庄户人也吃得上甜桃味。

  三令,三等桃酿酒。她又指向村西头新砌的酒窖,酒糟喂猪,猪粪肥田,烂桃也能赚成钱。

  人群里突然传来尖笑:苏娘子好算计!钱掌柜摇着折扇挤进来,山羊须上沾着油星子,五贯认养一株桃树?

  当城里富户是冤大头呢?

  苏惜棠冲小桃点头。

  小桃端着三篮桃上来——第一篮红印,第二篮普通高产,第三篮青竹野桃。钱掌柜,盲尝。

  钱掌柜捏起红樱桃咬了口,眼睛地睁大。

  他又抓过普通桃咬,眉头皱成疙瘩,再咬野桃时直接呸了声:这红印桃...甜得发暖,吃着竟不犯困?

  因它根扎地脉泉,夜喝山露,日沐灵风。苏惜棠指尖点着红印,您卖千颗野桃赚一贯,卖一篮红印桃也赚一贯。

  哪个省力气?

  钱掌柜的山羊须抖了抖,刚要说话,远处传来马蹄声。

  沈府的青骢马停在晒谷场边,仆人捧着信笺小跑过来:我家小姐说,愿认养十株桃树!信纸上墨迹未干:一树春风一树红,愿随福女种年丰。

  好诗!老学究王秀才挤到前头,福桃雅集他转头对身旁的布庄老板喊:你家娘子最爱雅事,还不快抢认养权?

  晒谷场霎时乱作一团。

  钱掌柜的折扇地合上,挤到苏惜棠跟前陪笑:苏娘子,我那果行...也想挂个认养牌?

  人群最边上,周翠花缩在墙角。

  她盯着红印桃上的朱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日她捡了半筐烂桃,正藏在灶房里。

  这红印...不就是拿朱砂抹抹?她望着台上被抢着递定金的苏惜棠,喉结动了动,等明儿,我也给烂桃点个红印...周翠花猫着腰钻进灶房时,后颈的汗把粗布衣领都洇透了。

  她掀开压在烂桃上的草席,腐水滴在青石板上,混着霉味直往鼻孔里钻。

  可她盯着竹筐里那些带淡金纹路的烂桃,眼里却烧着火——前日在晒谷场,她亲眼见沈府的仆人捧着红印桃当宝贝似的供着,一贯钱一篮的桃子,眨眼就被抢光了。

  不就是个朱砂印?她抄起墙角的粗陶碗,碗底沉着半块朱膘,是她昨夜从村学王秀才那儿偷来的。

  沾了水往桃上一按,歪歪扭扭的红印子像团血污,倒比苏惜棠的手刻印大了两圈。等明儿挑到县城卖,就说这是苏娘子特批的尾货——她扯过破布裹住竹筐,霉味裹着腥甜的桃腐气从布缝里渗出来,那些城里富太太,哪分得清真假?

  第二日卯时三刻,城南集市的槐树下支起了周翠花的桃摊。

  她特意系了条新蓝布围裙,把假红印桃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摆两颗半烂的,露出淡金纹路当幌子。福女红印桃!她扯着嗓子喊,苏娘子说了,尾货清仓,一贯钱两篮!

  话音刚落,小桃挎着竹篮转过街角。

  她刚替苏惜棠去药庐取完安胎药,走得急了些,额角沁着薄汗。

  可那股若有若无的腐味突然撞进鼻尖——是桃,却不是灵桃该有的清甜,倒像陈年老药罐里沤坏的陈皮。

  她脚步顿住,顺着气味寻到槐树下,就见周翠花正往个胖妇人手里塞桃:您摸摸这红印,多鲜亮?

  婶子。小桃上前一步,指尖轻轻碰了碰最上面那颗桃。

  果皮软得能掐出水,红印边缘还挂着没擦净的朱砂渣。

  她凑近些嗅了嗅,眉头皱成小疙瘩——灵桃该有的清冽山露气没了,反是霉味混着烂泥的腥气直钻喉咙。这桃...三日前就烂了吧?

  周翠花的脸地白了:小丫头懂什么!苏娘子的桃哪能烂?

  小桃没接话,抬手掰开那颗桃。

  果心黑得像浸了墨,烂肉里还爬着半条白虫。

  围观的人地散开,胖妇人把桃摔在地上,溅了周翠花一裤脚烂汁:骗子!

  还说福女红印,我看是烂桃印!

  消息像长了翅膀,眨眼就飞到钱掌柜的果行。

  他正翘着二郎腿数银子,听见伙计喊,手里的算盘掉在地上。

  掀开自家货柜里的红印桃筐,半数桃都软塌塌的,红印歪歪扭扭,掰开一颗——果心同样黑得渗人!

  反了天了!钱掌柜踹翻条凳,抓过马鞭就往外冲,带两个人跟我去青竹村!

  周翠花的破屋门被踢得哐当响时,她正蹲在灶房里往最后几颗烂桃上按红印。

  钱掌柜的马鞭抽在门框上,震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好你个周翠花!

  老子的招牌全让你砸了!他弯腰掀开床底的草席,半筐没贴完的假桃滚出来,朱膘碗里的红水泼了一地,像摊凝固的血。

  我...我也是为村民增收!周翠花缩在墙角,指甲抠进墙缝里,苏娘子卖那么贵,咱们穷人就不能...不能赚点辛苦钱?

  辛苦钱?小桃抱着个陶坛挤进来,坛口刚掀开条缝,腐臭的酒气就冲得人直犯恶心。

  她冷笑一声,用筷子挑起坛里的酒渣:您用烂桃酿酒,这酒气熏得苍蝇都死在坛边——为民?

  您当大家是瞎的?

  围观的村民地炸开了。

  赵二婶抹着眼泪挤到前头:我前日就说她鬼鬼祟祟!铁柱攥着拳头逼近:我家好桃全让你毁了名声!周翠花被推搡着踉跄后退,裤脚沾着烂桃汁,脸上红一道白一道,最后被几个壮妇架着拖出了集市。

  三日后清晨,苏家院外的青石板上落了层薄霜。

  钱掌柜穿着簇新的湖蓝缎子袍,怀里抱着个红漆木匣,地跪在门槛前。

  匣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两金叶子,在晨雾里泛着暖光:苏娘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求您赐我红印代理之权,我愿年缴三百贯,专营十县!

  苏惜棠立在门内,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关凌飞倚着门框,墨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底却软得像春山雾霭。

  她垂眸看了眼钱掌柜,声音清清淡淡:代理可给,但有三约。

  钱掌柜忙不迭磕头,额头在青石板上撞出红印:您说!您说!

  一、每篮必贴双印,村中留底可查。苏惜棠指尖轻点门框,二、售价不得低于一贯,违者永断供货。

  三、每年春分,你须带百户城民来村认养开坛,助农知农。

  钱掌柜的头磕得更响了:遵令!遵令!

  老吴头蹲在院角抽旱烟,烟杆敲得青石叮咚响:这回不是你求我们,是我们挑你!

  春回青竹时,北山的桃林开得正盛。

  粉白的花浪里,认养树下挂满了名牌——城南刘记绣坊的金丝帕,城西书院的墨笔题诗,连沈府的小姐都送了对玉挂坠,说要与福桃同岁。

  苏惜棠站在桃林边,关凌飞给她披上狐皮风氅,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熨着她后腰:咱们娃还没出生,就有自己的桃树了。他指着林深处,最粗的那株桃树上挂着块新木牌,歪歪扭扭写着关小福三个字,是小桃今早用红漆描的。

  她笑着点头,望向晒谷场——李三爷蹲在石磨旁教村民嫁接新桃枝,吴二狗的酒坊飘出清甜的桃酒香,小桃带着几个孩童举着红印模子查验,笑声撞得桃花簌簌落。

  铁柱抱着胖孙儿在新盖的瓦房前放鞭炮,炸响惊起一群山雀:我家福桃认养又续了三年!

  夕阳把整座村庄染成蜜色,连风里都浮着甜津津的桃香。

  苏惜棠靠在关凌飞肩头,看远处炊烟像白绸子似的飘向山尖,轻声道:山醒了,人富了,福气...是守出来的。

  关凌飞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没说话。

  山风卷着桃花掠过两人身侧,像千军万马在唱赞歌,又像天地都弯了眼,要把这来之不易的圆满,好好收进岁月里。

  第二日清晨,薄雾还没散透。

  小桃挎着竹篮巡到村口驿道,鞋尖踢到块带红印的桃核。

  她蹲下身捡起,见那红印虽浅,倒比周翠花的假印端正三分。

  远处传来马蹄声,她抬头望去,驿道尽头的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几顶绣着金线的车帘——倒像是...城里来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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