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有你……已经很好了

　　除夕的脚步尚未临近，一些人却已悄然开始了行动。

　　H市

　　避暑山庄的主卧室内，沈清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身旁的沈祈迟还在熟睡，小脸恬静。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山峦间弥漫的晨雾，心绪如同这雾气般迷茫不清。

　　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是王承柏。

　　他似乎也是一夜未睡，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正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准备早餐，试图弥补昨晚的“过错”。

　　沈清没有出去，她拿起床头那个平板，再次点开了王奕的专访视频，目光久久停留在女儿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更加锐利坚定的眼睛上。

　　“团圆饭……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女儿的声音像锤子一样敲击着她的心。

　　她想起昨晚王承柏接到加密电话后凝重的神色，想起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危险，但她知道，如果今天她再不做出选择，她可能真的会永远失去这个女儿。

　　恐惧和母爱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母爱战胜了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快速换好衣服，写了一张简单的字条压在儿子的枕头下，然后拿起自己的小包和车钥匙，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从山庄的后门离开了。

　　十几年的躲藏，她累了，也厌了。

　　这一次，她要为自己的女儿勇敢一次。

　　这天傍晚，周诗雨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被人从侧面轻轻撞了一下。

　　对方连声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您没事吧？”嗓音温柔，却让周诗雨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她淡淡回了句“没关系”，却在抬眼的瞬间，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昏黄的路灯下，那张脸——太像王奕了。

　　眼前这位女士，虽衣着低调，气质温婉，年岁稍长，但那眉眼轮廓，尤其是那双沉静眼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采，竟与王奕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一种强烈的直觉击中了周诗雨。

　　沈清看着女孩眼中毫不掩饰的惊愕，心知目的已然达到。

　　她压下心头的激动与酸楚，迅速从手包中取出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

　　“我叫沈清，是名律师。今天能碰到也是缘分，说不定以后还会再见。”

　　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融入夜色，留下周诗雨独自站在原地，指尖捏着那张质地硬挺的名片。

　　当晚，王奕还在浴室洗漱，哗哗的水声隐约传来。

　　周诗雨悄悄走进那间很少开启的房间，从抽屉深处翻出那张略微泛黄的全家福。

　　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个温婉女子的面容，再对比名片上“沈清”两个字，心脏蓦地一沉。

　　果然是她，王奕的母亲。

　　她真的来了H市！而且用这种方式，主动接触了自己！

　　周诗雨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紧紧攥着名片，陷入巨大的矛盾之中。

　　告诉王奕？可王奕表面上表现得那么冷漠决绝，内心却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这突如其来的“出现”，是福是祸？

　　不告诉？万一错过了这次机会，王奕心底那份隐秘的渴望，是否将永远成为遗憾？

　　浴室门“咔哒”一声打开时，周诗雨已经回到卧室，正望着窗外发呆。

　　王奕一边擦着湿漉漉的短发，一边走近，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老婆，怎么了？”她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关切。

　　周诗雨下意识将名片往枕头下掖了掖，“没事，就是有点累。”她顿了顿，试探地问：“王奕…如果有一天，她们出现了，你会期待吗？”

　　王奕擦头发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用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语调掩饰过去：“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周诗雨将脸埋在她柔软的睡衣里，闷闷地说，“我就随便问问。”

　　王奕没有再追问，只是继续擦拭着头发，但周诗雨能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许。

　　直到深夜，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周诗雨感觉到身边的王奕轻轻转过身来。

　　一声压抑的哽咽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期不期待重要吗？”

　　王奕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重要的是她们想不想出现。”

　　她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周诗雨以为她睡着了，才又用一种近乎自嘲的、带着哭腔的语气喃喃道：“算了，我现在有爸妈，有你…已经很好了。”

　　周诗雨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肩头衣料被温热的泪水浸湿。

　　王奕哭了。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

　　可她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在这种以为她熟睡的时刻，王奕才会卸下所有伪装，流露出那份深藏心底的脆弱。

　　她嘴上说着最狠的话，表现得毫不在意，可心里，原来比谁都渴望那份缺失的亲情。

　　王奕的每一滴眼泪，都像落在周诗雨心上的滚烫的蜡。

　　周诗雨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立刻将枕头下的名片拿出来，告诉她“你妈妈来了，她来找你了！”

　　可她不能。

　　她了解王奕，此刻的坦白，或许带来的不是安慰，而是更深的混乱和伤害。

　　王奕需要时间，需要一个更稳妥的方式，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见面。

　　这一夜，周诗雨在王奕压抑的抽泣和滚烫的泪水中，彻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王奕熟睡的脸上，昨夜泪湿的痕迹早已不见，只余下平静的呼吸。

　　周诗雨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指尖虚虚地描摹过她的眉眼，然后悄无声息地起身。

　　她走到客厅，从包里拿出了那张烫金的名片。

　　“沈清，金牌律师”，下面是一串清晰的电话号码。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良久，内心的挣扎几乎要溢出胸腔。

　　告诉王奕？看她再次可能被失望刺痛？还是瞒着她？

　　最终，一种想要保护王奕，想要替她先探明真相的冲动占据了上风。

　　周诗雨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你好，我是沈清。”电话那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甚至带着一丝预料之中的意味。

　　“是我，周诗雨。”周诗雨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昨天见过。”

　　“当然记得，周小姐。”沈清轻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打来了。”

　　“我想见你。”周诗雨直截了当，“有些事，想当面问你。”

　　两人约在了一间僻静的咖啡馆。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却驱不散周诗雨心头的寒意。

　　沈清比约定时间稍早到达，她穿着一身利落的套装，气质卓绝，与照片上王奕母亲年轻时的温婉模样已有不同，但那骨子里的神韵却无法改变。

　　“周小姐很紧张？”沈清搅动着杯中的咖啡，语气平和，目光温柔地落在周诗雨脸上。

　　周诗雨握紧了杯子：“你认识王奕，对吗？或者说，你……是她什么人？”

　　沈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旧钱包，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保存完好的小照片，推到周诗雨面前。

　　照片上，是更年轻些的沈清，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两三岁、表情酷酷的小女孩，那眉眼，分明就是幼年版的王奕。

　　“我离开她的时候，她还很小。”沈清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眼神却泄露了一丝复杂的波动，“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她。我知道她长大了，很优秀，也有了……很爱她的人。”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周诗雨一眼。

　　“为什么是现在？”周诗雨的心揪紧了，“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出现？你知道她……”她哽住了，无法说出王奕夜半的哭泣。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沈清垂下眼睑，终于流露出些许愧色，“当年离开有不得已的原因，但现在……我希望能有一个弥补的机会。但我怕太突兀，会吓到她，更怕她……根本不愿见我。所以，我想先从你这里……”

　　周诗雨明白了。

　　这场“偶遇”是精心策划的，沈清是想通过她，这个王奕最亲近的人，来敲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周诗雨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沈清，“她很渴望，但也因为渴望，所以更怕受伤害。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诚意和决心，我请求你，不要再出现打扰她。”

　　沈清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神变得无比认真：“我是真心的。我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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