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星空下的抉择与讲台上的锚点

　　那一夜，林远失眠了。

　　电脑屏幕上，[寰宇教育科技]那份制作精良、数据诱人的PDF文件，像是一个闪烁着致命吸引力的潘多拉魔盒，在他脑海里反复开合。年薪数字后面那几个零，足以在市中心买下一个不错的卫生间（或者老家的一套房）；“总监”的头衔散发着精英的气息；“影响全国”、“赋能千校”的愿景，更是精准戳中了他内心深处那份不曾完全熄灭的、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野心。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种生活：窗明几净的高级写字楼，喝着现磨咖啡，与最聪明的头脑碰撞idea，决定着可能影响百万学生的产品方向，拿着丰厚的薪水，成为父母口中真正的“出息孩子”……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光鲜亮丽的人生快车道。

　　与之相比，青云中学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滤镜：王主任时而施压时而画饼的油腻，老张那种酸溜溜的算计，永远批改不完的作业，调皮捣蛋让人血压飙升的学生，微薄到只能“饿不死”的薪水，还有那看不到尽头的琐碎与重复……

　　理性告诉他，几乎没有人会拒绝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那封邮件里的每一个字，都在敲打着他关于现实、关于未来、关于个人价值的神经。

　　他甚至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招聘网站，看着那些同样要求“教育背景”、“创新思维”的岗位，薪资待遇与[寰宇]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一种巨大的不平衡感和对现实的无奈，几乎要将他吞噬。

　　“也许……是时候换个活法了？”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都市的霓虹。那片繁华与喧嚣，似乎正在向他招手。他拿出手机，手指悬在那个猎头的号码上，几乎就要按下拨打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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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林远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魂不守舍地走进了青云中学的校门。昨夜内心的狂风暴雨，让他脚步都有些虚浮。

　　“林老师早！” “林老师好！” 几个值日生清脆的问候声将他飘忽的思绪拉回现实一点。他勉强挤出笑容回应。

　　办公室里，王主任一见到他，立刻又热情地凑了上来，脸上洋溢着“我家宝贝最棒”的骄傲：“林老师！昨天太高兴都忘了说，区里这个‘重点培育’含金量非常高！你好好准备，下学期教研员来了，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这可是我们打翻身仗的关键！到时候评职称、评优，绝对优先考虑你！”

　　老张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是啊林老师，前途无量啊，以后高升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事。”那语气里的酸味，隔夜饭都能给勾出来。

　　林远敷衍地点着头，心里却更加烦躁。王主任的画饼，老张的酸话，此刻在他听来，都显得格外刺耳和……渺小。与[寰宇]提供的那个广阔平台相比，这里的一切，包括这些人际间的蝇营狗苟，都仿佛成了井底的波澜。

　　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上午。讲课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差点把李浩的名字叫成了吴明。

　　午休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般冲向食堂和操场。林远却没什么胃口，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踱步来到了教学楼的连廊上。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的操场。冬日午后的阳光算不上热烈，却足够明亮，将整个操场照得一片通透。

　　然后，他看到了他们。

　　李浩没有去打球，而是坐在篮球架下的阴影里，膝盖上摊着一本数学书，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那副跟数学死磕的笨拙又认真的样子，与赛场上那个叱咤风云的身影判若两人。

　　不远处，陈小雨和几个女生坐在看台上，她没有在画画，而是在给一个女生讲解英语语法，手里拿着笔，在本子上划着重点，眼神专注而耐心。阳光洒在她微微扬起的脸上，那份曾经的阴郁和孤独，早已被一种沉静的自信所取代。

　　操场跑道上，吴明居然在跑步！虽然姿势僵硬得像个机器人，速度也慢得感人，但他居然在跑！旁边还有几个男生在给他加油打气：“吴神！加油！跑完这一圈，下午物理竞赛辅导我帮你占座！”

　　而在单杠区，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身影正在努力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引体向上——是张晓！那个曾经自卑到几乎透明的女孩，脸憋得通红，手臂颤抖着，一次，两次……虽然一个标准动作都没完成，但她没有放弃，旁边还有两个女生在保护着她，给她计数加油……

　　林远就那样静静地站在连廊上，看着阳光下这生动而平凡的一幕幕。

　　没有热血沸腾的演讲，没有激动人心的奖杯，只有最日常的、努力变得更好一点的瞬间。

　　可就是这些平凡的瞬间，像一颗颗温润的雨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他昨夜被欲望和焦虑炙烤得近乎干涸的心田上。

　　他想起了李浩第一次数学及格时那不敢置信的狂喜；想起陈小雨拿着维权成功的道歉信时那闪着泪光的笑容；想起吴明那个虽然烧糊了跑道但凝聚了智慧的小发明；想起运动会上所有人为了同一个目标拼尽全力的样子；想起昨天得知排名时，整个教室那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纯粹而热烈的欢呼……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站上讲台时的兵荒马乱，想起了无数次想要放弃的深夜，想起了家访时看到的那些不同的家庭和渴望改变的眼神……

　　[寰宇教育科技] 的邮件，许诺的是一个宏大的、抽象的、“赋能千校”的未来。 而眼前这些鲜活的面孔，这些因为他而悄然发生的、具体的、真实的改变，才是他过去一年多时间里，所有的痛苦、挣扎、欢笑与成就感的唯一锚点。

　　那个“总监”的头衔很远，很高。 而“林老师”这三个字，却很重，很实在。

　　他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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