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秘密调查与约谈

　　“守护计划”启动后的第一天，林远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特工，浑身不得劲。看谁都像嫌疑人，尤其是路过的高三男生，他总忍不住用眼神丈量对方的身高、评估其发型与“板寸”的接近程度，差点被一个真正只是路过打水的体育生当成挑衅，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样下去不行，太被动了，而且容易暴露。林远强迫自己恢复常态，该上课上课，该批作业批作业，只是将那份敏锐的观察力内化，不再流于表面。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与赵小磊进行一场绝对安全、绝对私密对话的时机。

　　这个机会出现在周五午休。大部分学生要么在教室趴着睡觉，要么去操场放飞自我，办公室里也只有一两个老师在安静休息。林远确认王主任今天下午外出开会，是个绝佳的空档。

　　他走到高二七班后门，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几个学生在写作业或小憩。赵小磊果然又在座位上，对着本数学题集发呆，笔尖半天没动一下。

　　林远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是走到他身边，轻轻敲了敲桌面。

　　赵小磊吓得一抖，惊恐地抬头。

　　林远脸上挂起最人畜无害的笑容，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小磊，跟我来一下办公室，有点学习上的事想跟你聊聊。”

　　他刻意用了“学习”这个最安全、最不会引起旁人怀疑的理由。

　　赵小磊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拒绝，但在林远平静而坚持的注视下，他还是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像即将奔赴刑场。

　　林远领着他，没有回喧闹的大办公室，而是拐进了旁边那间小的、堆放杂物的备用办公室，平时很少有人来。他反手轻轻关上门，但没有锁——这是基本的避嫌和合规意识，但也足够保证谈话的私密性。

　　房间里只有一把旧椅子和一张积灰的桌子。林远把椅子拉过来给赵小磊坐，自己则随意地靠坐在桌沿，姿态放松，试图营造一种非正式谈话的氛围。

　　“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林远笑了笑，从口袋里（其实是早有准备）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赵小磊，“尝尝？挺甜的。”

　　赵小磊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紧紧攥在手心，没有吃。

　　“看你最近上课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数学作业有几道基础题也出错了，是不是刚转学过来，课程有点跟不上？还是有什么地方没听懂？”林远从最正当的“学业关心”切入，这是教师最自然的切入点。

　　赵小磊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有点…跟不上…”

　　“嗯，正常，适应需要时间。”林远表示理解，话锋却不着痕迹地一转，“不过，我看你好像不只是学习上的问题。是不是……遇到什么别的困难了？比如，和同学相处？或者……有人欺负你？”

　　最后几个字，林远说得格外轻，但格外清晰。

　　赵小磊的身体猛地僵住，攥着糖的手收紧了，指节泛白。他飞快地摇头，语速急促地否认：“没有！没有欺负！老师我很好！”

　　这反应，过于激烈，等于不打自招。

　　林远没有逼问，而是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更加温和，甚至带上了几分心疼：“小磊，老师不是瞎子。体育课上你磕到膝盖那一下，不轻吧？走路别扭了好一阵。还有那天，我不小心看到你胳膊上……”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赵小磊的反应。

　　果然，赵小磊猛地将两只手都缩到了身后，仿佛那淤青会咬人一样，脸色煞白，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伤，不像是自己不小心磕碰能弄出来的。”林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真诚地看着他，“小磊，你信任老师吗？”

　　赵小磊死死咬着下唇，不说话，眼泪却在眼眶里迅速聚集。

　　“看着我，小磊。”林远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又充满了保护欲，“我向你保证，今天在这里你说的一切，只有你知我知。除非经过你的同意，我绝不会告诉第三个人，包括你的父母，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必须保护你安全的时候。这是我的承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的任务，是保护我的学生，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学习上的，还是……任何其他方面的。如果有人欺负你，威胁你，那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害怕，更不需要觉得羞耻！该害怕、该羞耻的，是那些施暴者！”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赵小磊紧闭的心门。他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落在陈旧的水泥地上，晕开深色的斑点。但他依旧倔强地沉默着，只是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

　　林远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递过去一张纸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窗外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的打球声。

　　终于，赵小磊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老…老师……他们…他们问我要钱……”

　　开了这个头，后面的话就仿佛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压抑太久的哭泣，断断续续地涌了出来。

　　“是…是高三十七班的……王…王龙……他们都叫他龙哥……还有…还有两个……一个戴眼镜的叫刘…刘什么……一个很壮的……我不知道名字……”

　　“开学没多久……就在西边楼梯那里堵住我……说…说要收保护费……一个星期五十……不给就打我……”

　　“上次……上次我不够钱……他们把我拉到厕所……掐我胳膊……还……还踢我……”

　　“他们说不准告诉老师……不准告诉爸妈……不然就……就找我爸妈麻烦……让我在学校待不下去……”

　　“老师……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敢跟我妈说……她一个人带我……已经很辛苦了……呜……”

　　赵小磊再也说不下去，彻底崩溃，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里，包含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恐惧、委屈和无助。

　　林远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疼又怒。他强压着立刻冲去高三十七班揪人的冲动，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好，小磊，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就好了。老师知道了，老师都知道了。”

　　他轻轻拍着赵小磊的后背，等他哭声稍微平息一些，才继续引导，声音冷静得像在做案情记录：“告诉老师，他们一般什么时候，在哪里找你？具体怎么威胁你？除了要钱和打你，还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越详细越好。”

　　在林远稳定而安全的引导下，赵小磊断断续续地，将每次被勒索的时间（基本都是放学后人少时）、地点（西侧楼梯口、男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对方说过的话（威胁要找家长、让他混不下去）、甚至王龙那次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敢说出去，就让你尝尝更厉害的”……都说了出来。

　　林远默默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信息一一刻录下来。人证（赵小磊的口供）、接下来，就需要物证了。

　　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几乎虚脱的孩子，林远知道，这场战斗，他必须赢得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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