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街头遇险

　　高途将最后一份账簿收好，递给身旁的管家高忠：忠伯，按这个数目与张记绸缎庄结算，务必在三日内办妥。

　　高忠接过账簿，恭敬颔首：是，少爷，老奴这就去办。

　　高途点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浅灰色长衫的衣襟，说道：我出去走走，看看城南那处粮栈的筹备情况，晚些时候回来。

　　少爷，需不需要让护卫跟着？高忠连忙问道，近来北平局势不稳，时常有小股军阀势力火拼，他实在放心不下自家少爷独自外出。

　　高途摆了摆手：不必了，只是去粮栈看看，又不是去什么危险地方，带护卫反倒惹眼。他素来不喜张扬，日常出行多是独自前往，早已习惯。

　　高忠拗不过他，只能叮嘱道：那少爷务必小心，若遇危险，立刻往人多的地方去，老奴已经让人在街角安排了暗卫，随时能接应您。

　　高途点头应下：知道了，忠伯，我会注意安全。

　　走出高家大门，北平街头的喧嚣扑面而来。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鸣笛声、行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的市井图景。只是这份热闹之下，隐隐透着几分不安，街边偶尔能看到配备步枪的士兵走过，让行人纷纷避让。

　　高途沿着街边缓步前行，心中思索着城南粮栈的筹备事宜。如今边防战事吃紧，粮食紧缺，他打算将那处粮栈扩建，储备更多粮食，一来可以稳定北平的粮价，二来也能为前线官兵提供一些支援。

　　走到一条狭窄的街巷口，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枪响。高途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想要退到一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砰！砰！枪声越来越密集，夹杂着士兵的呐喊声和百姓的尖叫声。原来是两股地方军阀的部队因为争夺地盘，在街头爆发了冲突。流弹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百姓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场面一片混乱。

　　高途被裹挟在人群中，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稳住身形，想要往巷子里退，却被一名慌乱奔跑的士兵撞倒在地。手肘重重磕在石板路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手中的折扇也掉落在地，被混乱的人群踩得粉碎。

　　妈的！都给我让开！一名穿着灰色军装的士兵手持步枪，嘶吼着冲了过来，枪口随意扫射，子弹擦着高途的耳边飞过，打在旁边的墙壁上，溅起一片尘土。

　　高途瞳孔骤缩，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从未经历过如此近距离的枪战，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他蜷缩在墙角，双手护住头部，只觉得耳边枪声震耳欲聋，眼前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威严的大喝：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如同惊雷般响彻街巷，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了几分，正在火拼的士兵们也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纷纷转头望去。

　　高途抬起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队配备伯格曼冲锋枪的卫队簇拥着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正是一身墨绿色将官服的沈文琅。

　　沈文琅眉头紧蹙，眼神冰冷地扫过混乱的现场，手中马鞭一指，厉声喝道：竟敢在北平街头开火，想死吗？

　　那两股火拼的士兵显然也认出了沈文琅的身份，脸上顿时露出惊慌之色。其中一方的首领硬着头皮上前，敬礼道：沈少帅！我们是......

　　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沈文琅打断他的话，语气更加严厉，立刻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我毙了你！

　　他身后的卫队立刻举起冲锋枪，对准了那两股乱兵，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那两名首领对视一眼，知道不是沈文琅的对手，只能咬牙下令：

　　乱兵们如蒙大赦，连忙拖着伤员，狼狈地撤离了现场。

　　街巷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散落的杂物和几滴刺眼的血迹。沈文琅整理了一下军装，目光扫过现场，当看到蜷缩在墙角的高途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认出了高途，正是昨晚在宴会上与他针锋相对的高家子弟。此时的高途，头发散乱，中山装上沾满了尘土，手肘处隐隐渗出鲜血，脸色苍白，看起来狼狈不堪。

　　沈文琅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低声暗骂了一句，却还是大步走到高途面前。

　　高途抬起头，看到沈文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沈文琅，更没想到，救了他的人，会是这位与自己政见不合的北洋军少帅。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文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往这种混乱的地方闯，嫌自己命长？

　　高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手肘疼痛，动作一顿。沈文琅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嘶——高途被他抓得正好是受伤的手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加苍白。

　　沈文琅察觉到他的异样，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肘，发现那里渗出的血迹已经染红了长衫，眼神微微一动，语气却依旧生硬：伤了？

　　无妨，小伤而已。高途咬了咬牙，强忍着疼痛，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多谢少帅出手相救，高某感激不尽。

　　感激就不必了，沈文琅却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在北平街头白白送命，丢了我们北平的脸面。

　　他转头对身后的一名卫兵吩咐道：赵武，去把车开过来。

　　名叫赵武的卫兵立刻应声，将黑色轿车开到两人面前。沈文琅二话不说，一把将高途拉到车边，将他推进后座，自己则跟着坐了进去。

　　你干什么？高途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他从未与旁人如此亲近，更何况是与自己针锋相对的沈文琅，身旁传来的体温和淡淡的硝烟味，让他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

　　带你离开这里！沈文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难不成你想留在这里，等下一波乱兵过来，把你当靶子打？

　　他对司机吩咐道：去高府。

　　汽车立刻发动，朝着巷外驶去。高途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撞在沈文琅坚实的肩膀上。

　　坐稳了！沈文琅低喝一声，伸出一只手，扶住了高途的肩膀，稳住他的身体。

　　高途的身体瞬间僵硬，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文琅手臂的力量，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体温，心中像揣了一只兔子，怦怦直跳。

　　他强作镇定，微微侧身，想要与沈文琅拉开距离，却被沈文琅牢牢按住：别动！摔下去我可不会救你第二次！

　　高途只能作罢，只能僵硬地坐在座椅上，目光直视前方，不敢回头。

　　汽车开得飞快，街边的景色飞速倒退。沈文琅的肩膀贴着高途，隐约间甚至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墨香，与自己身上的硝烟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文琅心中也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男人，更何况是像高途这样文弱却又带着几分傲骨的世家子弟。

　　高途的身体很轻，隔着外衫，能感受到他细腻的肌肤，让他心中莫名地有些烦躁，却又不想松远离。

　　他想起宴会上，高途坚定地与他争辩的模样，再看看此刻他狼狈却依旧强作镇定的样子，心中忽然觉得，这个高家子弟，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讨厌。

　　少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高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带着几分不自在。

　　送你回高家。沈文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低沉的磁性，难不成你还想去别的地方？

　　不必了，少帅，我自己可以回去。高途连忙说道，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就不劳烦少帅了。他实在不想再与沈文琅贴的这样近，即使只是在同一辆车里，那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心慌意乱。

　　闭嘴！沈文琅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麻烦了？刚才在巷子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麻烦？

　　高途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只能闭上嘴，不再说话。

　　汽车很快就来到了高府门口。高忠早已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看到高途被沈文琅扶下车，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少爷！您怎么样了？

　　开车的卫兵替高途打开车门，高途的脚刚落地，就因为刚才的颠簸，踉跄了一下，幸好被高忠及时扶住。

　　忠伯，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高途连忙说道，想要掩饰自己的狼狈。

　　高忠却不放心，仔细检查着他的伤势，当看到他手肘处的伤口时，脸色一沉：还说没事！都流血了！快，扶少爷进去上药！

　　多谢少帅送我家少爷回来。高忠转头对沈文琅拱了拱手，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感激。

　　沈文琅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高途苍白的脸上，语气依旧生硬：下次出门，记得带上护卫，别再像这次一样，自寻死路。

　　高途抬起头，对上沈文琅的目光，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沈文琅是好意，只是语气太过刻薄。他微微颔首：多谢少帅提醒，高某谨记在心。今日之恩，高某感激不尽，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不必了。沈文琅冷哼一声，我救你，只是不想看到高家子弟死在街头，丢了北平世家的脸面，并非想要你的报答。

　　说完，他转身上车，对司机吩咐道：我们走！

　　汽车发动，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街头。

　　高途站在门口，看着汽车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沈文琅军装上的硝烟气，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少爷，您在想什么？快进去上药吧！高忠催促道。

　　高途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跟着高忠走进了高府。

　　回到房间，高忠立刻让人去请大夫，然后小心翼翼地为高途处理伤口。

　　酒精擦拭过伤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高途却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在街头的场景，以及沈文琅救他时的模样。那个看似冷酷的北洋军少帅，在危急关头，却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了他，甚至还亲自将他送回府中。

　　少爷，您好像对沈少帅，有不一样的看法？高忠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高途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沈少帅与我想象中，有些不同。

　　他原本以为，沈文琅只是一个只会征战杀伐、冷酷无情的北洋军少帅，却没想到，他也有细心的一面，虽然语气依旧刻薄，却也透着几分关心。

　　沈少帅年轻有为，只是性子烈了些，手段硬了些。高忠叹了口气，不过，在这乱世中，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站稳脚跟，保护一方百姓。

　　高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他知道高忠说得有道理，只是他心中，依旧无法完全认同沈文琅的理念。只是，经过今天这件事，他对沈文琅的印象，确实发生了一些改变。

　　与此同时，沈文琅坐在汽车里，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高途苍白的脸庞。他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心中暗骂自己：沈文琅，你在想什么？不过是一个书呆子而已，有什么好想的！

　　少帅，您刚才对高少爷，好像格外上心？身旁的赵武忍不住问道。

　　他跟随沈文琅多年，从未见过沈文琅对哪个世家子弟如此。

　　沈文琅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在我的地盘上出事，影响北平的治安！

　　赵武笑了笑，不再说话。他看得出来，沈文琅对高途，似乎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样不在意。

　　回到沈府，沈文琅径直走进书房，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处理军务。

　　他的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高途的身影，那个穿着长衫，带着几分傲骨的世家子弟，在危急关头，虽然狼狈，却依旧没有露出丝毫怯懦的模样，让他心中莫名地有些在意。

　　来人！沈文琅对着门外喊道。

　　一名卫兵立刻走了进来：少帅，您有什么吩咐？

　　去查一下，高家子弟最近在筹备城南粮栈的事情，详细情况，立刻报给我。沈文琅吩咐道。

　　是，少帅！卫兵应声退下。

　　沈文琅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高途的事情，只是觉得，那个看似文弱的世家子弟，身上似乎藏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他想起高途在宴会上说的话：民心所向，方能固若金汤。或许，这个书呆子，也并非完全纸上谈兵。

　　而此时的高府中，高途正在房间里看着地图，思索着粮栈的扩建计划。

　　只是，他的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远，脑海中反复浮现出沈文琅扶着他肩膀的画面，以及他低沉的声音。

　　他用力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些纷乱的思绪驱散。他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粮栈的事情，是家国百姓，至于沈文琅，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必太过在意。

　　只是，他心中清楚，经过今天的街头遇险，他与沈文琅之间，似乎已经有了某种不一样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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