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日后谈：共存之局

　　人类史在那一日之后，迈入了一个崭新的纪元。

　　一个由冷泉忧木开启的，属于咒术的新纪元。

　　那是一位充满魔性的女性，绝对的强者，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人类文明的走向——历史课本上是如此记载。

　　书上用整整一页的篇幅记录这段历史，以及这个谜一样的人。

　　但对活在当下的人们而言，教科书上的记载太过遥远。

　　此刻萦绕在他们心头的，是一个更为紧迫的事实——

　　冷泉忧木不见了。

　　最先察觉到异样的不是五条悟，也不是天内理子，而是菜菜子和美美子。

　　虽然以前也有过暂时分别的时候，但无论何时给教主大人发信息，她总会回复。

　　可这一次，信息如同石沉大海，连续几天都没有回音。

　　她们越来越不安，两个孩子最终决定去找学校里能主事的大人。

　　夜蛾正道起初并没太在意，只是以为冷泉忧木只是跟过去一样出去走走。

　　尽管这次的时间点有些微妙，但那可是冷泉忧木啊，平时就是一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就是她的风格。

　　所以完全没回消息、突然消失，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反常的事。

　　但看着两个女孩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死死拽着他的衣角坚持要他联系教主大人的样子，夜蛾还是心软了。

　　他答应她们会试着联系，一有消息就告诉她们。

　　然而，冷泉忧木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夜蛾正道只好去找五条悟，想让他看看冷泉忧木咒力痕迹最后消失的地点。

　　至少能给孩子们一点心理安慰。

　　可他刚把这个消息说出来，蹲在地上的三个问题儿童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向他，仿佛他刚刚说了什么多不得了的消息一样。

　　“怎，怎么了。”

　　夜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或者打扰了冷泉忧木的计划。

　　但毕竟是小孩子的愿望，总得帮忙实现一下。

　　但三个少年谁也没有回答他。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下一秒便同时冲了出去。

　　然后他们再次陷入了与过去相似的困境——就像当初羂索通缉冷泉忧木时一样，他们找不到她。

　　现在他们也找不到她。

　　他们去教会也没有发现冷泉忧木的身影。

　　天内理子得知后也紧张起来。

　　她也想跟他们一起找，但是事情实在太多了，她必须暂时先稳住教会内的情况。

　　尽管冷泉忧木已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她。

　　但实际上冷泉忧木的威严依旧在，她消失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教会里的其他人知道。

　　他们继续探寻。

　　搜寻无果后，他们直接找上了首相。

　　这一次，他们终于得到了关于冷泉忧木的消息，只不过这个消息不太妙。

　　首相告诉他们，冷泉忧木早已将未来的计划和盘托出，相关政策也已开始制定。

　　而她所准备的后手以及那十几份录像还躺在他的保险箱里面。

　　五条悟向首相要了一份录像，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录像里冷泉忧木一直在说话，从“教会的教义”到“我们一定会度过难关”。

　　一份份录像按下去，但是一直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冷泉忧木好像一直在为某种危机做准备一样，不断的讲着他们目前完全搞不懂的话。

　　从“国内的局面”到“国外的咒灵”和“普通人的生活保障”。

　　——直到第十份录像，这似乎是最早录制的。

　　镜头一开始是黑屏的，但是紧接着有些许晃动。

　　但很快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像是将录像机搁在某一处一样，紧接着冷泉忧木的身影移开，坐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直到这时，所有人才看清楚她的脸。

　　她那双暗红色瞳孔难得反射出一点光亮，阳光暖暖的照射进来，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如同精致易碎的人偶。

　　视频内的录制地点是在教会。

　　几片樱花花瓣随风飘入，悄然落在旁边的桌面上。

　　“接下来的话是为了以防万一。”

　　她开口，声音平静：“虽然按照我的处理方式，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不大，但凡事总有万一。这些录像，都是为了那个‘万一’准备的。如果这辈子都用不上，当然是最好的。”

　　冷泉忧木抬眼看着摄影机，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风吹进来，花瓣在室内无声飘落。

　　她没有说话，仅仅是盯着屏幕一言不发，沉默已经久到让人以为录像已经结束，她才缓缓的说：“为了人类的未来。”

　　随后，录像戛然而止。

　　她只录了这些。

　　接下来这11份录像。

　　开头，她就直截了当地说：“五条悟他们可能会来拿这份录像，在此我提前说一声，不好意思，我要一个人去其他地方了。这不是欺骗，因为我从未答应过你们，也从未同意你们跟我一起走。”

　　说完，冷泉忧木依旧平静的坐在镜头前，滔滔不绝地讲着一些冠冕堂皇鼓舞人士气的话。

　　最后，在录像的结尾，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流露出些许眷恋或不舍。

　　在一片被衣物遮挡的黑暗画面中，她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气音，仿佛很不习惯似的，轻轻道别。

　　“再见。”

　　……

　　……………

　　“她在诡辩。”夏油杰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开口，声音沙哑，“她当时……是默认了的。默认我们可以跟她一起走。”

　　从冷泉忧木的话中那些密密麻麻的不断讲述的话中，他们能推测出一个大概。

　　她的消失，是发动回溯时间的术式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为了逆转那个将会导致人类灭绝的灾难。

　　他们不清楚那灾难具体是什么，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清楚她究竟做了什么，甚至不清楚她的术式具体如何运作。

　　他们甚至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那份她所拯救的“未来”，他们从未亲身经历，因此连悲伤都显得有些隔阂与无力。

　　哪怕是拥有六眼的五条悟，也看不到所谓的未来。

　　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气，叼着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口，哑声道：“我出去一趟。”

　　她微微仰起头，强行压下鼻尖的酸涩和眼眶中翻涌的温热，迅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在人前哭出来。

　　剩下的两人没有说话，只是枯坐着。

　　半晌，在家入硝子关上门离开之后，五条悟才开口：“这就是她回溯时间代价，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抹除她个人的生命。”

　　“……我们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夏油杰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那早已黑屏的电视机。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惊觉，自从冷泉忧木出现后，他一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因为知道有人站在更高的地方，为他、为他们所有人托底，所以他内心始终有所依靠，有所放松。

　　他下意识想掏出薄荷糖塞进嘴里，但当摸到口袋的时候，却摸到一盒薄荷糖。

　　是不久前，她才刚给他的。

　　薄荷糖还有很多。

　　她甚至连他吞噬咒灵后那份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都看在眼里，并细心关照到了。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这三年里，聚少离多，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可能还没有他单独和硝子待在一起的时间长。

　　但是友谊的长短，从来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

　　今年明明是暖春，他却无法抑制的感到寒冷。

　　心脏像是突然被挖空了一大块。

　　——他失去了一位挚友。

　　“我要再试试。”

　　五条悟倏地站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夏油杰扭头问他：“你要去做什么？”

　　五条悟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加茂家的藏书我还没看过，说不定能找到线索，既然是代价，就总有逆转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 。”

　　“可能性啊……”

　　夏油杰仰起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的行为是异想天开吗？

　　他也不知道。

　　似乎意识到了他的所思所想。

　　五条悟忽然转回身，墨镜后的目光锐利：“杰，你见过小忧的父母吗？她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她是有父母，但我们一次都没见过，不是吗？”

　　“父母？她当然有父母，只不过——哦——！！！”

　　夏油杰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大脑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他猛地睁大眼睛，看向五条悟。

　　他意识到一件事。

　　关于她的身世、她的记忆，正在被某种力量阻止、模糊，像是被覆盖上了磨砂玻璃。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并未被“代价”彻底碾碎？

　　而这种情况还有一种可以解释……神隐！

　　五条悟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笑意。

　　“你看，连这个世界都在阻止我们想起她，所以我偏要试试。”

　　五条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应对，五条悟依旧执着地查找所有关于时间回溯术式的文献，竟真让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的记载。

　　于是他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实验。

　　期间，他甚至和夏油杰一起考取了教师资格证，开始在高专教导年轻的术师。

　　天内理子在得知所有真相后，经历了从震惊到无法抑制的痛苦。

　　她甚至一度想放弃自己竞选市长的计划。

　　她最初从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成为首相的冷泉忧木身后，做她最忠诚的臂膀。

　　如今她不在了，这一切似乎失去了意义。

　　但是——五条悟带回的那一丝可能性。

　　机会渺茫，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着。

　　她决定继续从政，并尽全力为五条悟的研究提供便利。

　　她开始着手培养下一任教主，在确认人选可靠后，便将教会事务逐步移交。

　　在漫长的未来里，从教会成长起来的孩子中，涌现了数位踏入政坛的人才，并组建了自己的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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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会与政界、商界的联系，也因此变得更加盘根错节，牢不可破。

　　夜蛾正道得知这一切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现在已是国际学院的校长，因为冷泉忧木曾说“你能教好孩子们”，便将这重担交给了他

　　少年人的死亡总是最令人痛苦。

　　当然，随后五条悟就纠正了他，冷泉忧木没有死，只是作为“代价”被消失了，还有救回来的可能。

　　至于普通民众，起初对冷泉忧木印象极为深刻，所以在安抚民心的时刻，政府会拿出她早已准备好的录像。

　　必要时，甚至会让那个黑色咒灵对民众进行群体催眠，让他们“看见”冷泉忧木强悍无畏的一面。

　　但是随着，冷泉忧木太久没露脸。

　　渐渐的，人们开始淡忘那个人，当她的面容在记忆中变得模糊，那些录像也被重新封存，锁进密码箱的深处。

　　家入硝子倒是真的过上了相对清闲的生活。

　　冷泉忧木在离开前，为她的工作设置了一套摇号系统，每天谁摇到号谁过来看病，摇不到就等着。

　　这导致硝子大部分时间只需处理濒危重伤员，其余时间皆可自由支配。

　　菜菜子和美美子依旧日复一日地给教主大人发信息，固执地相信她总有一天会看到并回复。

　　其他人不知该如何告诉她们残酷的真相。

　　直到某一天，五条悟来到她们面前，问她们还要这样下去吗，说冷泉忧木看到会不高兴的。

　　两个女孩用凶狠的目光瞪着他：“其他人都说教主大人不在了！我们才不信！她那么强大，总有一天会回来拯救这个世界！”

　　五条悟看着她们，只回了一句。

　　他说：“我现在正在找办法让她回来，或许很快就能成功，或许无法成功，所以你们要跟我来吗？”

　　于是，从那天起，这两个孩子便正式跟随五条悟，成为了他实验上的助手。

　　而冷泉忧木一消失，她的咒灵全部暴走，那些肆虐的咒灵，大部分被五条悟清理掉了。

　　当然，还有几个特别能跑的漏网之鱼。

　　尤其是那个黑色的家伙，下手狠辣，力量深不可测。

　　五条悟毫不怀疑，若与他全力死斗，恐怕能直接炸烂这个星球。

　　中途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名叫“真人”的特级咒灵，以玩弄人类灵魂为乐，同样极其擅长逃跑。

　　然而，当他们下一次捕捉到他的踪迹时，却发现他已被彻底拔除。

　　是被那只黑色咒灵解决的。

　　谁也不知道，那个可怖的存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未命名】依旧在等待着，等待着他的主人归来。

　　他现在已经会学小鸟叫了，能像真正的鸟儿一样“啾啾”鸣唱。

　　他甚至能与小鸟们对话，他想，主人回来时一定会为他这样的变化感到高兴。

　　自己绝对是她最棒的好孩子。

　　对于咒灵而言，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乃至百年，对他们来说差别其实并不大，他们拥有近乎无限的时间，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从人类诞生之初，就伴随人类诞生的怪物，有着足够的耐心。

　　他坚信，总有一天，他的主人会回来。

　　见面第一眼，她或许会嫌弃地向后退一步，让他离远点。

　　而那个时候，他一定会顶着满身岁月沉淀的青苔，不管不顾地凑上去，黏黏糊糊地蹭到主人的脚边。

　　他想，到了那时，她一定……也会任由他靠近吧。

　　时间的齿轮依旧滚滚向前，平等地碾压过每一个人，从不为谁停留。

　　CG：【共存】

　　一张崭新的CG。

　　画面呈现一种操控者般的视角，被清晰地一分为二。

　　下方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咒灵、人类、咒术师，彼此交融混杂，却又在十字路口分流，走向各自的道路。

　　而画面的上方，是那位做出操控姿态的金发少女，神情淡漠，垂眸俯视。

　　下方的小人像是冷泉忧木的棋子一样，被分别引向不同的道路。

　　无论是普通人类、恐怖咒灵，还是身负力量的咒术师。

　　——这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共存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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