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冰髓之路

　　小型潜航器如同一枚被冰海吞噬的银色子弹，在“深渊”号主动释放的声学干扰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向着上方那片厚重、压抑的冰层底部攀升。艇舱内空间狭小，仅能容纳两人前后乘坐，各种紧凑的控制面板和生命维持系统发出低微的运行声响。外部探照灯在幽暗的海水中划出两道有限的光柱，照亮前方不断逼近的、如同倒悬山脉般嶙峋粗糙的冰层底面。

　　林峰坐在前舱，负责驾驶和主要观测。他戴着多功能战术目镜，上面叠加显示着潜航器的各项数据、来自“深渊”号断续传来的战场情报（“深渊”号正与那三支不明巡逻队激烈周旋）、以及预设的航行路线。【猎犬-IV型改进版】辅助臂的幽蓝光芒在昏暗的舱内流转，指尖在控制面板上快速而稳定地操作着。

　　“隼”坐在后舱，他的狙击步枪和特殊冲锋枪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拐杖则固定在舱壁一侧。他主要负责后方和侧翼的警戒，以及战术指挥。他的脸色在仪表盘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透过侧舷的观察窗，警惕地扫视着后方和下方的黑暗水域。

　　“深度一百五十米，接近预定破冰点。”林峰报告，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他能感觉到潜航器外部的压力在变化，海水的温度也在持续下降，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小的冰晶在探照灯光柱中飞舞。

　　“减速。启动主动声纳，精确扫描冰层厚度和结构。”“隼”的声音冷静地传来。

　　林峰依言操作。潜航器头部发出短促的声波，很快，反馈回来的数据在屏幕上构建出上方冰层的三维结构图。那里并非完整的厚冰，而是存在数条纵横交错的、深邃的冰隙和相对较薄的冰层区域，如同巨大冰川的伤口。

　　“锁定B-7冰隙，宽度约三米，深度不明，但冰层最薄处仅一点五米。”林峰迅速分析着数据，“符合破冰条件。”

　　“就是这里。准备上浮至冰隙正下方。”“隼”确认道，“注意控制浮力，避免碰撞。”

　　潜航器调整姿态，如同一条灵巧的游鱼，缓缓上浮，最终稳稳地悬停在一条巨大冰隙的正下方。从下方望去，那冰隙如同通往白色地狱的裂缝，幽深、寒冷，透着头顶冰层过滤下来的、微弱而扭曲的惨淡天光。

　　“启动破冰钻。”“隼”下令。

　　林峰按下控制面板上的一个红色按钮。潜航器顶部，一个带有螺旋钻头的机械臂缓缓伸出，对准了冰隙中最薄弱的一块冰层。钻头开始高速旋转，发出低沉的轰鸣，冰屑如同喷泉般向上飞溅！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精准的控制，力度过大可能引发冰层大面积坍塌，力度过小则无法钻透。林峰全神贯注，依靠辅助臂提供的微操能力，稳稳地控制着钻头的推进速度和角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钻头一点点深入冰层。舱内的温度因为持续的能量输出和外部寒意而略微升高，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感依旧挥之不去。

　　突然，“隼”厉声警告：“水下有动静！左舷十点钟方向，高速接近！不是‘深渊’号的目标！”

　　林峰心头一紧，眼角余光瞥向侧面的声纳屏幕。一个模糊的红点正以极高的速度从侧后方逼近！不是已知的“剃刀鲷”信号，更小，更快，带着一种……生物与机械混合的诡异特征！

　　“是‘教授’的冰下巡逻单位！可能是新型号！”“隼”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加速破冰！没时间了！”

　　林峰猛地将破冰钻功率推到最大！钻头发出刺耳的尖啸，冰屑狂喷！但同时，他也看到了那个逼近的东西——那是一条长约两米、通体覆盖着银白色仿生鳞片、形似巨型蝰蛇的机械造物！它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个不断扫描的红色传感器，身体两侧是如同鱼鳍般的推进器，张开的巨口中是旋转的、布满利齿的钻头！

　　“冰牙蛇！”“隼”认出了这东西，“专门用于冰下防御和猎杀的小型单位！小心它的钻头和自爆能力！”

　　那“冰牙蛇”显然发现了潜航器这个入侵者，尾部推进器爆发出强烈的蓝光，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冲潜航器左舷而来！它口中的钻头高速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来不及完全钻透了！”林峰看着破冰进度还差最后几十厘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隼！抓稳了！”

　　他猛地操控潜航器向右侧急转，同时将破冰钻强行收回！

　　“冰牙蛇”的钻头擦着潜航器的左舷掠过，在特种合金外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凹痕和刺耳的刮擦声！

　　一击不中，“冰牙蛇”灵活地扭动身体，瞬间调整方向，再次扑来！

　　“不能在水下跟它缠斗！”“隼”大吼，“向上冲！利用未完全钻透的冰层卡住它！”

　　林峰瞬间明白了“隼”的意图。他不再规避，反而将潜航器的垂直推进器功率推到极致，艇首对准那尚未完全钻透的冰层薄弱点，猛地向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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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

　　潜航器剧烈震动，头顶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并未完全钻透的冰层在巨大的冲击下终于彻底破裂，但破碎的冰块也如同炮弹般向下砸落！

　　几乎在潜航器撞破冰层，半个艇身冲出水面的瞬间，那条紧追不舍的“冰牙蛇”也恰好追至，一头撞在了尚未完全碎裂、依旧厚实的冰缘上！

　　“咔嚓！”冰牙蛇”头部的钻头深深嵌入冰层，整个身体被卡在了冰水交界处，剧烈地扭动挣扎着！

　　就是现在！

　　“弃艇！快！”“隼”嘶吼着，已经抓起了他的武器和背包。

　　林峰毫不犹豫，猛地推开头顶的应急舱盖！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碴瞬间灌入，让他呼吸一窒！他抓住舱盖边缘，【猎犬-IV型】辅助臂爆发出强大力量，将自己和随身装备一起拖出了艇舱！

　　“隼”的动作同样迅捷，虽然腿脚不便，但他利用上肢力量和舱内结构，也紧随其后爬了出来。

　　两人重重落在冰冷坚硬的冰面上，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厚重的防寒服。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死寂苍茫的冰原。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狂风卷起地表的雪沫，形成一片白茫茫的“白化”现象，能见度极低。

　　他们身后，那艘小型潜航器大半截卡在破开的冰洞里，正在缓缓下沉。而那条被卡住的“冰牙蛇”仍在疯狂挣扎，扭动的身体拍打着冰面和水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能让它挣脱报信！”林峰抬起左手，手中已经握住了那把改装过的手枪。

　　“没用！普通子弹打不穿它的装甲！”“隼”制止了他，同时迅速架起了他的狙击步枪，枪口对准了“冰牙蛇”身体中段一个不起眼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接口。

　　“那是它的能量核心与外甲的连接点，也是相对脆弱的地方。”“隼”冷静地瞄准，呼吸在严寒中形成白色的气柱，“只有一次机会。”

　　他扣动了扳机。

　　“咻——”一声经过高效消音器处理的轻微枪响。

　　特制的穿甲弹头精准地命中了那个蓝色接口！

　　“冰牙蛇”身体猛地一僵，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止，那红色的传感器光芒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紧接着，它身体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电路短路般的噼啪声，然后便一动不动了，只有半截身体还挂在冰缘上。

　　“清除。”“隼”收起狙击步枪，拄起拐杖，动作因为寒冷和腿伤而显得有些僵硬，“快走！刚才的动静可能已经引起了注意！”

　　林峰看了一眼那艘正在沉没的潜航器和那条死去的“冰牙蛇”，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的装备和【猎犬-IV型】辅助臂，确认一切正常，然后根据战术目镜上显示的、来自“深渊”号最后传来的“方舟”大致方位，指了指一个方向。

　　“这边，距离约五海里。”

　　“隼”点了点头，没有废话，拄着拐杖，迈开步子，踏着及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他的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林峰紧随其后，负责警戒后方和侧翼。狂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部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四周除了风声和脚下积雪的咯吱声，一片死寂，这种极致的寂静反而给人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们如同两个微不足道的白点，在这片浩瀚无垠、充满杀机的白色荒漠中，艰难地向着恶魔的巢穴跋涉。

　　走了大约一海里，“隼”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停止。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雪地。

　　“有足迹。不是人类的。”他低声说，用拐杖拨开表层的浮雪，露出了下面几个清晰的、类似大型犬科动物但更加宽大、且带有金属爪痕的印记。

　　“是‘冰原狼’，‘教授’的地面巡逻单位。”“隼”的脸色更加凝重，“嗅觉和听觉极其灵敏，通常成群活动。我们得绕开。”

　　他们改变了方向，试图避开这些足迹。然而，在极地环境中，任何额外的绕行都意味着体力和时间的巨大消耗。更何况，“隼”的腿伤严重限制了他的移动速度。

　　一个小时后，尽管他们已经万分小心，但一阵低沉而嗜血的嗥叫声，还是顺着风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林峰和“隼”立刻依托一块凸起的冰岩隐蔽起来。只见不远处的雪丘后面，钻出来三头体型硕大、堪比小牛犊的机械造物。它们通体覆盖着白色的仿生皮毛，但四肢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机械结构，爪刃锋利，头部是狼形，却有着红色的电子眼和裸露着金属牙齿的血盆大口。正是“冰原狼”！

　　这些机械狼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气味，电子眼锁定了他们藏身的冰岩，低伏身体，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呈扇形包抄过来。

　　“被发现了。”“隼”冷静地判断，将狙击步枪架在冰岩上，“数量三头。速度很快，近距离火力压制交给你，我负责远程狙杀和策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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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林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猎犬-IV型】辅助臂抬起，指尖能量微微汇聚，左手抽出了大腿枪套中的手枪。在这种环境下，突击步枪过于笨重，手枪和辅助臂的非致命攻击模块更为灵活。

　　战斗瞬间爆发！

　　三头“冰原狼”如同白色闪电般扑来！它们动作协调，分工明确，一头正面佯攻，另外两头从侧翼包抄！

　　“砰！”“隼”的狙击步枪率先开火！子弹精准地命中了一头侧翼“冰原狼”的颈部关节处，打得它一个踉跄，电子眼中红光乱闪！

　　几乎同时，正面佯攻的那头“冰原狼”已经扑到近前！林峰没有后退，【猎犬-IV型】辅助臂猛地探出，不是格挡，而是直接抓住了对方扑来的前肢，强大的动力输出硬生生将其抡了起来，狠狠砸向另一头试图从侧面偷袭的“冰原狼”！

　　“轰！”两头机械狼撞在一起，翻滚着跌倒在地，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但最后一头被“隼”击伤关节的“冰原狼”却异常凶悍，它不顾关节处冒出的电火花，拖着残腿，依旧张开巨口咬向林峰的脖颈！

　　林峰左手手枪瞬间抬起，几乎顶着它的电子眼连开两枪！

　　“噗！噗！”子弹穿透仿生皮毛，打入内部的精密结构！那“冰原狼”身体猛地一僵，电子眼红光熄灭，呜咽一声瘫倒在地。

　　被砸倒的两头“冰原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隼”的狙击步枪再次响起！

　　“砰！砰！”两发点射，精准地命中了它们的能量核心！

　　战斗在十几秒内结束。三头“冰原狼”变成了三堆冒着青烟的废铁，躺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林峰剧烈地喘息着，刚才短暂而激烈的搏杀消耗了他大量体力，严寒更是加剧了这种消耗。他看了一眼“隼”，发现对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狙击和紧张对峙也牵动了他的腿伤。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隼”喘着气说，“枪声和能量信号会引来更多的东西。”

　　两人不敢停留，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将狼尸推入附近的冰裂隙），继续向着目标方向前进。只是步伐，变得更加沉重。

　　又艰难地行进了大约两海里，穿过一片密集的、如同利剑般林立的冰塔区域后，走在前面负责开路的林峰，猛地停下了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前方，冰原仿佛走到了尽头。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深不见底的冰渊，如同大地的伤疤，横亘在前方！而在冰渊的对面，约一公里外，一座庞大得如同山脉般的、银灰色的人造结构，巍然耸立在冰层之上！它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雪，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但那些规则的几何轮廓、隐约可见的观测窗、以及数个如同巨口般敞开的、通往冰渊下方的通道，无不昭示着它非自然的本质！

　　冰渊宽度超过千米，下方是翻涌着黑色海水的无底深渊，刺骨的寒风从渊底呼啸而上，带着海水腥咸和金属冰冷的气息。

　　那就是……“方舟”！

　　它并非完全隐藏在冰下，而是依托着这座巨大的冰渊而建，一半在冰上，一半深入冰下海洋！

　　林峰和“隼”趴在冰渊边缘，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可以看到“方舟”表面有细微的灯光在特定区域闪烁，偶尔有小型飞行器或运输平台在特定的起降平台起落。冰渊下方，靠近“方舟”基底的位置，海水似乎在不自然地流动着，隐约能看到巨大的水下出入口。

　　防御极其森严。冰渊是天堑，“方舟”本体就是一座堡垒。

　　“我们……怎么过去？”林峰看着那令人绝望的宽度和下方吞噬一切的黑暗，声音干涩。

　　“隼”放下望远镜，目光投向冰渊两侧。在狂风吹拂下，一些地方露出了冰层下隐藏的、粗大的、闪烁着微弱能量光芒的管道和线缆，它们如同血管和神经，从远处的冰原延伸过来，最终没入“方舟”的基座。

　　“看那里，”隼”指着那些管道，“能量和物资输送管道。沿着它们走，或许能找到维护通道或者相对薄弱的接入点。”

　　他看向林峰，眼神在呼啸的寒风中依旧坚定如铁：

　　“这是我们唯一的路。也是……最近的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准备好攀岩了吗，猎犬？”

　　林峰看着下方那令人眩晕的深渊，又看了看对面那座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方舟”，感受着【猎犬-IV型】辅助臂传来的、稳定而强大的力量感，缓缓握紧了左拳。

　　他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封的杀意和决绝。

　　“走吧。”

　　猎刃的獠牙，已抵近恶魔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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