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技术壁垒

　　皇帝的默许与苏婉儿执掌的经济命脉，为李默的宏图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与支撑。

　　李默深知，无论是帝心的变幻莫测，还是商业网络的脆弱性，都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核心力量来得可靠。

　　这核心力量，除了百战精锐，更重要的，是能铸造出精锐之师的——技术。

　　就在苏婉儿于“理货堂”内运筹帷幄，将商业触角向西延伸的同时，李默也在磐石营深处，划出了一片比匠作区警戒级别更高的禁区。

　　此地背靠山崖，仅有唯一通道，由程处默亲自挑选的、家世清白且绝对忠诚的二百悍卒日夜轮班守卫，明哨、暗哨、巡逻队交织成网，没有李默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格杀勿论。

　　这里，便是新成立的“磐石军工坊”！

　　与之前零敲碎打的匠作区不同，军工坊从建立之初，就秉持着李默“标准化、流程化、保密化”的现代工业理念。

　　坊内根据工序，严格划分为数个独立区域：原料预处理区、火药配制区（核心中的核心）、金属锻造区、弩机组装区、成品测试区。

　　各区之间以砖墙隔断，人员固定，非特殊情况不得串岗。

　　所有工匠及学徒，在进入军工坊前，都经过了赵小七麾下暗线的严密背景调查，并签署了堪称严苛的保密契约，连带家人信息都被记录在案。

　　李默站在刚刚建成的火药配制区外，透过特意开出的、镶嵌着厚实琉璃的观察窗，看着内部忙碌的景象。

　　区域内，周老匠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另外三名经过反复考验、技术最好且口风最严的老匠人，正严格按照李默制定的规程操作。

　　他们身着特制的粗布工作服，口鼻蒙着浸过药水的湿布，以防止吸入过多粉尘。

　　硝石、硫磺、木炭的提纯和颗粒化工艺被进一步细化，每个步骤由不同的人负责。

　　尤其是最后的关键配比与混合工序，只在深夜进行，由周老匠独自一人在一间完全隔绝的小石屋内完成，连他的儿子都不得参与。

　　混合好的颗粒火药，被立刻装入特制的防潮木桶，用蜡密封，贴上只有李默和周老匠能看懂的等级标签，然后迅速转移至山崖内开凿出的、干燥阴凉的秘密库房存放。

　　“校尉……不，将军，”

　　周老匠完成一批威力较壹型提升约五成，稳定性更佳的“雷火贰型”的封装后，走出隔离区，摘下蒙面布，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红光，

　　“按您给的方子和法子，这新一批的‘雷火’，威力更足，受潮也慢多了！若是用铁壳……”

　　李默点点头，打断了他：

　　“铁壳的试制，进展如何？”

　　旁边金属锻造区的负责人，一个名叫赵铁柱的黝黑壮汉连忙上前汇报。

　　他是原来营中铁匠中的佼佼者，臂力惊人，对火候把握极准，且是赵小七的远房堂兄，忠诚度毋庸置疑。

　　“将军，按您画的图，俺们试做了几种薄铁壳。”

　　赵铁柱引着李默走到锻造区一角，这里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他拿起几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球形铁壳，外壳布满预制的凹槽，一侧留有安装引信的小孔。

　　“用的是缴获的吐蕃废铁重炼，按照您说的‘炒钢法’反复锻打，尽量去除杂质，延展性和硬度都比以前强了不少。就是……厚度还不太好控制，太薄了容易炸膛，太厚了破片又少。”

　　李默拿起一个铁壳，掂量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接口处的锻打痕迹。

　　“已经很好了。”

　　他肯定道，

　　“继续试验，记录下不同厚度对应的破片数量和杀伤范围。另外，尝试在铁壳内壁嵌上一些铁珠或碎铁片，增加额外杀伤。”

　　“是！”

　　赵铁柱大声应下，干劲十足。

　　在弩机组装区，进展同样显着。

　　得益于苏婉儿商队从于阗换回的少量优质硇砂，以及李默提出的标准化部件和流水线组装概念，改良复合弩的生产效率和一致性大大提高。

　　几名老匠人专门负责制作带有滑轮和省力结构的弩臂核心部件，另一组人负责制作安装了简易照门、准星的弩身，还有一组人负责调试弓弦和扳机。

　　最后，由一位经验最丰富的老匠人进行总装和校准。

　　如此一来，不仅生产速度加快，而且即便是新招募的工匠，只需熟练掌握其中一个环节，便能参与生产，极大降低了技术泄露的风险。

　　李默看着这些初具现代化军工雏形的场景，心中稍安。

　　这些，才是他安身立命，乃至未来撬动整个时代的真正基石！

　　技术的壁垒筑得越高，觊觎的目光便越是炽热。

　　这一日，李默正在与程处默、苏婉儿商议军工坊下一步扩张及原料采购事宜，赵小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帐外，脸色凝重。

　　“将军，有情况。”

　　李默示意他进来。

　　赵小七低声道：

　　“我们安排在河西各处的眼线回报，近期有多股不明身份的人员，在试图打探我们军工坊的消息。有人假扮行商，有人伪装成流民，甚至有人试图收买我们派出去采购原料的伙计。”

　　程处默眼睛一瞪：

　　“妈的！谁这么大胆子？查出来了吗？”

　　“线索很杂，”

　　赵小七眉头紧锁，

　　“有的似乎指向本地的某些豪商，他们对我们出售的优质军械来源很感兴趣。但还有几股……行事更加隐秘，手段也更老辣，我们的人跟了几次都被甩掉了，怀疑……可能来自长安。”

　　“长安？”

　　苏婉儿轻蹙秀眉，

　　“是长孙侍郎那边的人？还是……工部？”

　　李默目光沉静，对此并不意外。

　　“霹雳火”在黑石谷初显神威，陌刀在赤石滩阵斩敌酋，这些消息根本瞒不住。

　　巨大的军事价值，足以让任何有野心的势力心动。

　　“加强戒备，内部再进行一次忠诚甄别。”

　　李默对赵小七下令，

　　“尤其是与外界有接触的采购、运输人员。另外，放些烟雾出去，就说我们的新式军械，乃偶然所得之古方，制作极其困难，成功率十不存一，且对原料要求极为苛刻。”

　　“明白！”

　　赵小七领命而去。

　　程处默恨恨道：

　　“这帮蠹虫！前方将士用命，他们却在后面想着偷鸡摸狗！”

　　苏婉儿则担忧地看向李默：

　　“将军，若是长安那边以朝廷大义压人，强行索要技术……”

　　李默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那就看他们，能不能拿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来换了。技术在我手中，便是奇货可居。”

　　他顿了顿，对苏婉儿道：

　　“婉儿，你通过商队，留意搜集各地优质的硝石、硫磺矿源，以及善于探矿、冶炼的工匠。我们必须把源头掌握在自己手里。”

　　“是，将军。”

　　苏婉儿郑重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在帐外禀报：

　　“将军，营外有一自称来自范阳的商人，姓卢，求见将军，说是有笔大生意要谈，涉及……军械采购。”

　　范阳卢氏？

　　五姓七望之一的河北世家大族！

　　他们的触角，竟然也如此迅速地伸到了安西？

　　李默与程处默、苏婉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技术的壁垒之外，已然群狼环伺。

　　来自地方豪强、中枢官僚、乃至千年世家的觊觎，正从四面八方悄然笼罩而来。

　　这军工坊，这核心技术，已成为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肉。

　　能否守住这立足之本，将直接决定他李默，能否在这大唐的棋局中，继续走下去。

　　李默整理了一下衣甲，目光恢复平静。

　　“请他到偏帐等候。我稍后便去。”

　　该来的，总会来。

　　他倒要看看，这些世家门阀，能开出怎样的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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