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监军到来

　　就在李默忙于应对吐蕃“上师”的诡计，并派出“烽火团”不断袭扰敌军后勤之际，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在一小队精锐禁军的护卫下，抵达了安西镇。

　　为首者，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鹰，下颌留着整齐的短须，身形挺拔，虽着文官袍服，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刚正之气。

　　正是新任安西宣慰使，门下侍中魏征。

　　安西都护府门前，李默率领王朗、苏婉儿、李明月等留守核心成员，依礼相迎。

　　“安西大都护李默，恭迎宣慰使魏公！”

　　李默抱拳行礼，不卑不亢。

　　魏征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目光扫过李默，又看了看他身后略显疲惫但眼神坚定的众人，最后落在李默腰间那两把形制奇特的弯刀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李大都护不必多礼。”

　　魏征的声音平稳，不带什么感情色彩，

　　“老夫奉陛下之命，前来宣慰将士，察访军情。军务紧急，虚礼就免了。”

　　他直接从怀中取出圣旨。

　　“李默及安西众将接旨！”

　　李默等人立刻单膝跪地。

　　魏征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圣旨中肯定了李默前期的功绩，擢升其为镇军大将军，增食邑，赏金帛。

　　但紧接着，便明确了魏征“参赞军机，协理政务”的职权。

　　“臣等领旨，谢陛下隆恩！”

　　李默叩首接旨，心中明了，这意料之中的“监军”，终于还是来了。

　　起身后，魏征立刻进入角色。

　　“李大都护，老夫初来乍到，需尽快了解安西现状。请即刻召集相关将官，于议事堂汇报军情、政务、粮秣、军械诸事。所有文书账册，一并备好，老夫要亲自查阅。”

　　他的要求直接而具体，没有任何寒暄客套。

　　“是，魏公请。”

　　李默伸手引路。

　　议事堂内，气氛比以往更加肃穆。

　　李默、王朗分别汇报了当前的敌我态势、兵力部署、以及面临的困难。

　　魏征听得极其专注，不时发问。

　　“玉门关守军伤亡几何？每日箭矢、‘霹雳火’消耗多少？库存还能支撑几日？”

　　“坚壁清野，迁移百姓数量多少？安置情况如何？粮食供应可有保障？引发民怨如何处置？”

　　“军中将领升迁黜陟，可有依循《卫公兵法》及朝廷典制？功过记录是否明晰？”

　　他的问题精准而犀利，直指关键，而且处处引据经典和朝廷法度，让一些习惯了安西高效但相对灵活做法的官员颇感压力。

　　当李默提到利用新式“震天雷”在断肠谷伏击吐蕃精锐，并运用“圣光”、“雷鸣”破除“上师”妖法时，魏征的眉头再次皱紧。

　　“新式‘震天雷’？威力远超旧制？制作之法源于何处？可有经过兵部核准存档？”

　　“以水晶聚光，以铜皮扩音，以火药模拟雷霆……此等做法，近乎巫祝之术，虽一时奏效，然非堂堂正正之师所为，易惑乱军心，偏离正道。李大都护，为将者，当以正合，以奇胜，岂可一味倚重此等奇技淫巧？”

　　他的质疑，毫不客气。

　　李默耐心解释。

　　“魏公，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吐蕃‘上师’以诡道乱我军心，若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恐士气溃散。且新式火器乃守城杀敌之利器，非为惑众。其制作之法，乃格物学堂与工匠钻研所得，旨在保境安民，待战事平息，自当具文上报兵部。”

　　魏征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

　　“军国利器，自有制度。望大都护谨记。”

　　汇报结束后，魏征又提出要巡视城防、军营、粮仓及军工工坊。

　　李默一一陪同。

　　在城墙上，魏征仔细检查了守城器械的维护情况，询问了轮值制度。

　　在军营，他抽查了军士的装备和伙食，查看了伤病员的安置。

　　在粮仓，他核对了粮食的入库出库记录，盘点了库存。

　　最后，他们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军工工坊。

　　一进入工坊，魏征就被那热火朝天、叮当作响的景象所吸引，但他关注的焦点，依旧是“规矩”。

　　他看到工匠们正在批量生产新式的“震天雷”和改良的“龙鳞甲”，立刻问道。

　　“此等军械生产，工匠籍贯、技艺考核、物料采购、成品检验，可有定规？匠人薪酬几何？可有克扣？”

　　周老匠师连忙上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相关记录册子。

　　“回禀宣慰使，所有工匠皆登记在册，技艺由老夫及几位大匠共同考核。物料采购由苏夫人负责，账目清晰。成品需经过三重检验，方可入库。匠人薪酬按技艺等级和产出发放，绝无克扣，且有战时补贴。”

　　魏征仔细翻看记录，又问了不少细节，周老匠师一一作答，虽有紧张，但条理清晰。

　　石磊跟在周老匠师身后，有些畏惧地看着这位表情严肃的大官。

　　魏征也注意到了石磊，见他年轻，便随口问了一句。

　　“此子亦是工匠？”

　　周老匠师忙道：

　　“回宣慰使，这是石磊，于冶炼、火器颇有……颇有天赋，能看懂一些古法图谱，对新器研制帮助甚大。”

　　魏征看了看石磊那与精湛工匠不太相符的年轻面孔和略显迷茫的眼神，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一圈巡视下来，魏征对安西的军备、后勤有了直观的了解。

　　他不得不承认，李默将安西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在战时，各项事务依然高效运转，军心民心也还算稳定，新式军械更是威力惊人。

　　但越是如此，他心中那份源于职责的警惕就越重。

　　回到都护府，魏征对李默说道。

　　“李大都护治军理政，确有章法。安西将士用命，百姓同心，此乃社稷之福。”

　　他先给予了肯定，随即话锋一转。

　　“然，老夫既奉皇命‘参赞军机，协理政务’，有些话，不得不言。”

　　“大都护年轻有为，锐意进取，此乃好事。但亦需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军国大事，当以稳妥为上，遵循法度，不可过于标新立异，尤其不可擅权专断。”

　　“譬如这新式火器，威力巨大，更需严加管控，其制法、存量、使用，皆需详细记录，定期上报。又譬如对内奸张谦之处理，虽情有可原，然司法程序不可或缺，其口供、证物，需形成完整卷宗，以备核查。”

　　“往后，凡涉及重大军务、五品以上军官任免、以及超出常例的物资调配，需与老夫商议，共同签署文书，方可执行。”

　　魏征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这是在明确自己的权限，也是对李默的一种制约。

　　李默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知道，这是皇帝的意志，也是朝廷的规矩。

　　他可以选择对抗，但那只会让情况更糟。

　　“魏公所言，句句在理，皆为朝廷法度，李默铭记于心。”

　　李默抱拳回应，

　　“日后重大事务，必当与魏公商议，依制而行。”

　　他的态度很配合。

　　魏征点了点头，对李默的回应似乎还算满意。

　　“如此甚好。望大都护以国事为重，君臣同心，共御外侮。”

　　监军的到来，给安西这架高速奔驰的战车装上了一个审慎的刹车。

　　它带来了朝廷的认可，也带来了更严格的监督和更繁琐的程序。

　　李默需要在这新的规则下，继续应对强大的吐蕃和神秘的“上师”。

　　他与魏征之间，这场关于“效率”与“规矩”、“非常之法”与“朝廷法度”的磨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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