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异界第一餐

　　暗红色的肉块，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静静地躺在金属托盘里。

　　这是动员兵小队最近一次巡逻狩猎的战利品，来自一种形似野猪、但体表覆盖着细密鳞甲的低级妖兽。

　　经过mcV核心反复多次的生物毒素扫描和模拟分析，最终给出了“低毒性，高温长时间处理后可降低风险至可接受范围”的结论。

　　可接受范围。

　　这个界定很模糊，带着一种冰冷的、数据化的不确定。

　　但彭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压缩饼干早就见了底。

　　胃袋里火烧火燎的空虚感，比左腿的钝痛更折磨人。

　　身体修复需要能量，脑子高速运转需要能量，指挥士兵也需要集中精力。

　　饿。

　　这种原始的、深入骨髓的饥饿感，正一点点蚕食着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安全感。

　　再不吃点东西，他怕自己会饿晕在控制台前。

　　“拼了！”

　　彭云咬着牙，从控制台下方的应急储备格里翻找出一个小巧的、使用固体燃料的便携式加热炉。

　　这是基地车自带的生存物资之一，之前能源危机时没心思用，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他拖着那条依旧无法着力的左腿，艰难地挪到靠近基地车门口、通风稍好的地方。

　　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但为了口吃的，这点疼算什么？

　　他用军用水壶里仅存的一点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那块暗红色的肉块。

　　触感坚韧，带着一种皮革般的弹性。

　　他拿出多功能军刀，试图将肉切成小块，方便烤熟。

　　然而，刀刃划过肉块，阻力大得惊人，远非地球上的肉类可比。

　　他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这块巴掌大的肉切割成了几小条，手臂酸麻得直抖。

　　“妈的……这玩意儿生前是穿了防弹衣吗？”

　　他低声咒骂着，将肉条串在军刀自带的金属签上，固定在加热炉上方。

　　点燃固体燃料。

　　幽蓝色的火焰升腾而起，舔舐着冰冷的金属签和暗红的肉条。

　　滋滋滋……

　　油脂被炙烤的声音响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弥漫开来。

　　初闻有些腥臊，像是陈年的血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但随着火焰的持续炙烤，那腥臊味中，竟又透出一股奇异的、类似于某种坚果被烤焦的浓郁香气。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嗅觉体验。

　　彭云皱着眉头，强忍着胃部的不适，不断翻动着肉串。

　　他严格按照mcV的建议，烤制了远超正常所需的时间，直到肉条表面焦黑发硬，边缘甚至有些碳化，才小心翼翼地熄灭了炉火。

　　烤熟的肉条呈现出一种深褐色，带着焦黑的斑点，卖相极其糟糕。

　　热气腾腾，散发着那混合了焦糊与奇异坚果香的味道。

　　彭云盯着手里这根冒着热气、看起来难以下咽的肉串，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是饿死，还是被毒死？

　　或者……被这未知的食物撑死？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抱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将肉条凑到嘴边，狠狠咬了下去！

　　牙齿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坚韧的质地中。

　　用力撕扯。

　　如同在咀嚼浸过水的厚牛皮！

　　味道更是复杂得难以言喻。

　　首先冲击味蕾的是一股强烈的焦糊味。

　　紧接着，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涩，如同咬破了某种植物的汁液。

　　在这苦涩和焦糊之后，才隐隐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腥气的肉味。

　　最后，留在口腔里的，是一种淡淡的、带着铁锈味般的回甘。

　　难吃！

　　这是彭云的第一反应。

　　口感差到极点，味道更是诡异得令人作呕。

　　他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用力咀嚼，再用力吞咽。

　　粗糙坚韧的肉纤维摩擦着食道，带来一阵刮擦般的疼痛感。

　　好不容易咽下第一口，他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又腥，难受至极。

　　但奇怪的是，胃里却传来一股暖意。

　　那是一种食物进入空荡荡的胃袋后，带来的最原始的、生理性的满足感。

　　虽然这满足感伴随着强烈的味觉不适。

　　“能吃就行！”

　　彭云豁出去了，摒弃了所有对味道的评判标准，将剩下的肉条视作纯粹的能量补充剂，不再品尝，只是机械地咀嚼、撕扯、吞咽。

　　一条。

　　两条。

　　胃里的暖意和充实感越来越强。

　　身体似乎也因为这股外来能量的注入而恢复了一丝力气。

　　那种要命的饥饿感，终于被强行压了下去。

　　当他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粗糙的肉条时，虽然嘴里还残留着那怪异的味道，但身体却感到一种久违的、沉重的饱腹感。

　　他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既是累的，也是被那食物折磨的。

　　“活过来了……”

　　他喃喃自语，胃里沉甸甸的，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至少，饿不死了。

　　异界的第一餐，味道糟糕透顶，过程痛苦不堪，但结果……是生存。

　　然而，短暂的饱腹带来的满足感很快被更深层的焦虑取代。

　　他环顾着这冰冷、空旷、除了钢铁机械外一无所有的基地内部。

　　目光扫过那仅剩小半壶的水，扫过空空如也的压缩饼干包装袋，扫过金属托盘里残留的暗红色肉屑。

　　生存。

　　仅仅是生存。

　　这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了解这个世界！

　　了解这里的势力分布！

　　了解这里的语言和人文！

　　了解那些妖兽的习性和弱点！

　　了解那些灵石矿脉的分布！

　　了解……如何获取真正安全的、可口的食物和饮水！

　　现在这种状态，完全是瞎子摸象，撞大运！

　　今天能猎到一头低毒性的妖兽是运气，明天呢？后天呢？

　　万一遇到带剧毒的怎么办？

　　万一猎到的妖兽引来更强大的掠食者怎么办？

　　那些灵石矿脉周围，是否还有更可怕的精神污染源？

　　光靠mcV那有限的扫描和冰冷的分析，能应对这未知世界的所有变数吗？

　　不能！

　　信息！

　　他极度缺乏关于这个世界的基础信息！

　　这信息差，可能比外面那些妖兽的爪牙更致命！

　　他需要一个窗口。

　　一个通向这个异世界的窗口。

　　一个能解答他无数疑问的途径。

　　也许是一个人。

　　也许是一本书。

　　也许是一份地图。

　　总之，不能再这样盲目地闭门造车下去了！

　　必须走出去！

　　或者说，必须让他的触角，延伸到这基地之外更广阔的世界中去！

　　饱腹之后的彭云，眼神变得比之前更加锐利和深邃。

　　生存的底线暂时守住，接下来，就是寻求发展的情报线。

　　这异界的第一餐，味道虽差，却让他看清了更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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