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次的投影

　　永恒界域，这座悬浮于信仰小千世界上空的钢铁堡垒，瞬间进入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

　　虚空道泽剑阵嗡鸣运转，无形的剑气在界域外围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核心通讯频道里，张明远等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化身搜寻指挥部的雏形正在以惊人的效率搭建。

　　天赋筛选、区域划分、防御部署、信息共享……无数指令和数据流在全球领主网络中疯狂涌动。

　　程墨没有过多关注这些。

　　他将宏观的统筹交给值得信赖的战友，自身的目光，已然穿透了永恒界域坚固的壁垒，投向了那片被周天星斗大阵隔绝的、死寂与锻打声交织的永寂世界——终焉锻炉。

　　“主人，为何首选永寂世界？”织命的意念在程墨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终焉锻炉的主宰是量子铁匠，那个神秘莫测、手段狠厉的存在，其危险性远超相对“温和”的蓝羽鸟。

　　程墨的眼神锐利如承渊剑锋，神念在光阴圣殿流淌的时光之沙上扫过：“两点原因。其一，凋零道种。”他意念微动，识海中那柄吞噬虚无道种后反馈形成的“虚无剑胚”轻轻震颤。“在死寂深渊吞噬虚无道种，其反馈的虚无之力与永寂世界的凋零、死亡法则同源。这种同源性，或许能成为我们寻找‘死之核心’化身的微弱指引。”

　　“其二，”程墨的目光转向廊道尽头那三位穿着风格迥异女仆装、脸色各异的守护者，“是未知。量子铁匠统一永寂世界后放任‘死之核心’隐匿，其动机最不可测。蓝羽鸟虽统合万物生息之庭，但其建立‘生息之庭’的初衷相对清晰。未知，意味着更大的变数，也意味着更需优先探明。”

　　烛龙抱着胳膊，哥特裙的蕾丝边随着她不满的哼声抖动：“哼，那个躲在铁疙瘩里的老阴比！最好别让我投影过去，不然烧了他的破炉子！”她显然对被迫穿着这身衣服还要去危险之地耿耿于怀。

　　望舒身周月华流转，清冷的声音响起：“永寂世界规则压制生命，意识投影的风险更高。但光阴圣殿的时光之沙，或可放大感知，捕捉凋零气息的细微共鸣。”她指尖微动，一层薄薄的冰晶悄然覆盖在素雅女仆装的表面，既是防护，也遮掩了几分尴尬。

　　句芒低着头，蓬蓬裙的巨大裙摆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声音细弱蚊呐：“凋零……也是生命循环的一部分……或许，能在最深的死亡里，找到一点生的痕迹？”她翠绿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对未知领域的天然好奇，暂时压过了羞怯。

　　“正是此意。”程墨点头，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光阴圣殿的核心。巨大的日晷悬浮于空，下方是流淌不息、仿佛蕴含无尽时间长河的银色沙海。

　　程墨盘膝坐于日晷之下，双眸闭合，化神期的庞大神念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融入身下流淌的时光之沙。

　　沙粒在神念的驱动下，泛起更加璀璨的银光，时光的力量被激发，成为他感知的放大器与导向标。

　　目标：终焉锻炉！

　　神念并非直接冲击世界壁垒——那是徒劳的。

　　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世界壁垒的“膜”，寻找量子铁匠完成统合后、永寂世界本源规则与凋零道种反馈的虚无剑胚之间，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存在的“同频共振点”。

　　嗡——

　　神念触碰壁垒的刹那，一股冰冷、沉重、充满死亡与终结意味的庞大意志碾压而来！

　　那是整个永寂世界积累无数岁月的哀恸、绝望与量子铁匠强行统合后注入的冰冷秩序！若非程墨已是化神修士，神念坚韧无比，又有虚空道泽剑阵在永恒界域外围分担部分压力，这一下就足以让寻常修士神念崩碎！

　　“哼！”程墨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但他眼神如磐石，神念不退反进，在时光之沙的加持下，强行在壁垒的“膜”上撕开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感知缝隙”！

　　意识，如同投入深海的微光，艰难地穿透了那道缝隙。

　　轰！

　　无尽的死寂、冰冷的锻打轰鸣、弥漫的腐朽与硫磺气息……瞬间淹没了程墨的感知！永寂世界——终焉锻炉的景象，如同破碎的噩梦画卷，强行映入他的意识。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厚重的尘埃云层低垂，偶尔有巨大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熔炉虚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投下压抑的光斑。大地龟裂，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岩浆河，空气中漂浮着灰烬和骨粉。

　　活动的生灵，或者说“死灵”，构成了这个世界的主体：

　　骷髅族： 数量最为庞大！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荒原、废墟和熔岩河边。

　　大部分是低等的、骨骼灰白、眼眶中跳跃着微弱灵魂之火的杂兵骷髅，手持锈蚀的刀剑或干脆空着手，行动迟缓。但也混杂着一些明显更强大的个体：骨骼如玉，散发着金属光泽，眼眶中是幽蓝或深紫的灵魂之火，手持符文骨刃或骨杖。

　　幽灵族： 半透明的、扭曲的灵体，如同烟雾般漂浮在空中，发出无声的尖啸。它们能轻易穿透实体，汲取生命能量，擅长精神攻击和制造恐惧幻境。高阶幽灵凝聚如实质，身披破败的灵体铠甲，如同鬼魅将军。

　　血族： 数量相对稀少，通常蛰伏在阴冷的地下城堡或巨大的骸骨建筑中。他们皮肤苍白，獠牙锋利，速度极快，力量惊人，对血液有着病态的渴望。即使在这个死灵世界，他们似乎也能从某些蕴含生命精粹的矿石或特殊亡灵身上汲取“类血液”维持力量。高阶血族蝠翼展开，卷起腥风血雨。

　　女妖： 形态各异，但无不散发着极致的怨毒与诱惑。有的长发如蛇，面容绝美却扭曲；有的只剩枯骨与褴褛的裹尸布，发出撕裂灵魂的恸哭。她们的歌声是诅咒，目光能石化灵魂，是战场上的精神污染源。

　　僵尸族： 行动缓慢但力大无穷，身躯腐烂却坚韧异常。低等僵尸如同移动的肉块，高等的则覆盖着厚重的金属板甲或被缝合上其他强大生物的肢体，如同不死的战争机器，散发着浓烈的瘟疫毒气。

　　这是一个由死亡、腐朽、冰冷秩序和铁血锻造构成的世界！量子铁匠的意志无处不在，冰冷的锻打声如同世界的脉搏。

　　巨大的熔炉城市建立在岩浆河之上，无数骷髅、僵尸如同工蚁般在其中劳作，将各种骸骨、矿石甚至战败者的残骸投入熔炉，锻造出闪烁着幽光的武器和铠甲。幽灵在熔炉上空盘旋，吸收逸散的能量；血族在阴影中监督；女妖的尖啸是熔炉运转的号角……

　　程墨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这片死寂的炼狱中艰难地“扫描”着。他遵循着织命捕捉到的“凋零与锻造”的模糊指引，以及虚无剑胚对同源凋零气息的微弱吸引，神念扫过一片片区域：巨大的骸骨平原、沸腾的硫磺血湖、幽深的亡者峡谷、轰鸣的熔炉核心区……

　　感知被无处不在的死亡规则疯狂压制、侵蚀！

　　每一次“扫描”都如同在浓硫酸中跋涉，神念在飞速消耗，意识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骸骨平原边缘，一片被遗忘的、连最低等骷髅都不愿踏足的角落。这里没有熔炉的光热，只有永恒的阴冷和死寂。

　　灰白色的骨粉铺满地面，几根断裂的巨大肋骨斜插在地，如同倒塌的墓碑。

　　就在其中一根巨大肋骨的阴影下，蜷缩着一具……极其弱小的骷髅。

　　它甚至不能称之为“战士”。

　　它的骨骼细小、灰败、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头颅歪斜地搭在脊椎上，眼眶中只有两粒比米粒还小的、随时可能熄灭的惨白色灵魂之火。

　　它没有武器，没有同伴，只是用纤细的臂骨环抱着自己那破败的膝盖骨，整个身体缩成一小团，在冰冷的风中微微颤抖，散发着一种与整个终焉锻炉的冰冷、狂暴、毁灭格格不入的……孤独、脆弱与……一丝微不可察的、对凋零本身的悲伤？

　　是的，悲伤！

　　程墨捕捉到了！

　　那并非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凋零”这一过程本身，一种近乎本能的、纯粹的悲伤！

　　这种情感，在这片只有毁灭与锻造意志的土地上，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醒目！

　　就是它！

　　程墨的意识瞬间锁定这具弱小骷髅！

　　那纯粹的凋零气息，那与虚无剑胚微弱共鸣的凋零韵律，以及那丝格格不入的悲伤……完美契合了“世界化身”的模糊特征！

　　“共鸣！”程墨心中低喝，将最后的神念，连同时光之沙的力量、化神期的意志、以及自身对“凋零”道则的些许领悟，化作一道无形的、却无比坚韧的“线”，猛地缠绕向那具弱小骷髅！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

　　当程墨的意识之“线”触及那弱小骷髅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如同触摸到万年玄冰核心的触感反馈回来！

　　紧接着，是巨大的、源自整个永寂世界规则的排斥与碾压！仿佛一个渺小的细菌试图侵入巨人的身体！

　　“呃啊！”程墨本体猛地一震，鲜血从七窍中溢出，盘坐的身体剧烈摇晃！光阴圣殿的时光之沙剧烈沸腾，几乎要失控！

　　“主人！”织命惊呼，命运丝线瞬间缠绕程墨本体，试图稳住他暴走的神念和气息。烛龙、望舒、句芒三人脸色剧变，守护的力量瞬间提升到极致！

　　但就在程墨的意识几乎要被世界规则彻底碾碎、排斥出去的刹那——

　　那具弱小骷髅眼眶中，那两粒微弱的惨白色灵魂之火，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抗拒，不是攻击。

　　而是……一种茫然中的、微弱的回应？

　　如同冰封的湖面下，一条几乎冻僵的小鱼，用尽最后力气摆了摆尾鳍。

　　就是这一下闪烁！

　　那巨大的世界排斥力，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柔韧的屏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乎其微的……缝隙！

　　程墨的意识如同穿过针眼的游鱼，抓住了这亿万分之一的契机，猛地突破了那层排斥，成功“系”在了那具弱小骷髅的灵魂之火上！

　　成功了！共鸣……达成！

　　下一秒，程墨盘坐于光阴圣殿的本体，意识骤然一沉，如同跌入无底深渊！所有对外界的感知瞬间切断！

　　他的“视野”，他的“感官”，他的一切……都切换到了那具蜷缩在巨大肋骨阴影下、弱小、破败、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骷髅身上！

　　冰冷！僵硬！沉重！脆弱！

　　无尽的死寂与孤独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新的“感知”！

　　永寂世界——终焉锻炉的风，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吹拂在他那灰败的骨骼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骨粉的粗糙感。

　　远处熔炉的轰鸣如同闷雷，近处只有自己骨骼摩擦发出的轻微“咔哒”声。

　　意识投影……成功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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