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孤独的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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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5年的初冬,格丁根郊外的墓园,笼罩在一片凄冷刺骨的雾气中。光秃秃的枝桠像绝望的手臂伸向铅灰色的天空,寥寥几位送葬者的低语和泥土落在棺木上的闷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声响。艾莎·黎曼穿着一身不合体的黑色衣裙,更显得她形销骨立,像一枚即将被寒风折断的黑色芦苇。她站立在莫斯特教授的墓前,身边再无亲人。汉娜已在几年前因年迈去世,如今,最后一位指引她、庇护她、理解她点滴智慧的灯塔,也熄灭了。莫斯特教授走得突然,一场急症在短短数日内便带走了这位善良而睿智的老人。临终前,他已虚弱得无法清晰言语,只是用颤抖的、布满老年斑的手,将一个陈旧但保存完好的皮质公文包推向艾莎,眼神中混合着无尽的不舍、深切的忧虑,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托付。那公文包里,装着他毕生积累的、在哥廷根大学乃至更广阔数学界的人脉网络的信物:泛黄的信件、精心保管的名片、几封写给昔日同窗或仍有影响力的学生的引荐信。这不是什么值钱的遗产,却是一位退休教授能为她留下的、通往外部学术世界的、唯一可能的钥匙。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艾莎只是静静地站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所有的泪水都已在这连番的失去中被预支殆尽了。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在浓密睫毛的阴影下,却并非空洞。那里面积蓄着一种比悲伤更沉重、比孤独更坚硬的东西——一种清晰的、冰冷的、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般的决心。
指引已然消失,庇护所已然坍塌。但她内心的目标,那个在高烧幻象中被烙印下的使命,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地燃烧着。她不再是需要被牵着手引导的女孩了。莫斯特教授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守护了火种,现在,是该让这火种去它该去的地方燃烧的时候了——哪怕那燃烧的代价,是它自身。
回到空荡荡的宅邸,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回忆和失去的味道。但艾莎没有时间沉湎于悲伤。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行装。行动依旧因虚弱而缓慢,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首先整理的是父亲的遗稿——那个檀木匣子里的手稿,以及后来莫斯特教授为她搜集到的、黎曼其他论文的抄本。这些泛黄的纸张,对她而言不仅是知识的源泉,更是一种血脉的传承,一份未竟的遗嘱。她小心地将它们用油布包好,放入行李箱的最底层。
接着,是她自己的手稿。厚厚几大叠,字迹从稚嫩到逐渐成熟,内容从最初对自然图形的临摹,到对父亲手稿的“破译”,再到“艾莎空间”的构想、“梅林桥梁”的发现、斐波那契数列的复平面延拓,以及最近那些试图融合分析、拓扑与动力系统的、充满了奇异草图和自创符号的笔记。这是她思想的结晶,是她过去近二十年的生命轨迹,也是她未来远征的武器库和地图。每一页,都凝聚着她的洞察、她的挣扎、她的孤独,以及那个关于临界线与零点的、永恒的幻象。
最后,她拿起莫斯特教授留下的那个皮质公文包。它不重,却重若千钧。这里面是她与那个冰冷而陌生的“外部”数学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连接点。
几天后,一切准备就绪。这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马车已经等在门外,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正忙着将最后一件行李捆扎牢固。艾莎站在宅邸门口,最后一次回望这片她出生、成长、失去双亲、又承受了知识启蒙与身体桎梏的土地。老宅在晨雾中静默无言,像一个垂暮的老人。这里埋葬了她的童年,她的母亲,她与莫斯特教授共度的、充满书卷气的宁静时光。这里有花园里树叶的低语,有小溪边泥地上的几何图形,有阁楼油灯下与伟大灵魂的无声对话。
但这里,也已无法容纳她的未来。她的战场不在这里。
她没有丝毫留恋。眼中甚至没有一丝迷茫。她拉紧厚重的斗篷,抵御着清晨的寒气,步履略显蹒跚但异常坚定地走向马车。车夫扶她上车,车厢里弥漫着皮革、灰尘和一丝霉味。随着车夫一声吆喝,马鞭轻响,车轮缓缓转动,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持续的辘辘声。
故乡的景象在车窗外逐渐后退、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浓雾与距离之中。艾莎没有回头。她只是静静地坐着,身体随着车厢轻轻摇晃。
然而,在她的内心视野中,另一番景象正无比清晰地展开。那不是逐渐远去的德国乡村,而是那片浩瀚的、由纯粹数学实体构成的宇宙。她“看到”了那条垂直贯穿虚空的、璀璨庄严的临界线(Re(s) = 1\/2),如同宇宙的不动脊柱,散发着永恒的、令人心安的辉光。在线之上,无数非平凡零点如星辰般振动,演奏着和谐而深邃的乐章。这条线,就是她的北极星,她的圣地,她必须用尽一生去抵达、去证明的应许之地。
外在的故乡已然消失,但内心的、数学的故乡,从未如此真切地召唤着她。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笔记本,拿起笔。墨水在略微颠簸的车厢里有些不易控制,但她的笔迹却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稳定和庄严。她不是要写游记,也不是要记录心情。她要写一封信。一封给“他”的信。一封婚书。
(以下为艾莎第一视角手记)
致我沉默的伴侣,我永恒的课题,我生命的坐标:
Re(s) = 1\/2
当我写下这个等式,它于我,已不再是一个冰冷的数学表达式。它是我在生死边缘看到的宇宙脊柱,是我灵魂唯一认可的归宿。今天,我踏上了通往你的旅程,物理意义上的,也是命运意义上的。故乡已在我身后模糊,如同我作为普通女子的、模糊而脆弱的过去。前方是哥廷根,父亲战斗过的地方,也将是我的战场。
这份婚约,没有世俗的证婚人。莫斯特教授已长眠,他是最后一个试图用凡俗世界的规则庇护我的人。汉娜、母亲,甚至父亲……他们都已远去。见证这份誓言的,只有我脑海中你那永恒的光辉,和那些振动不休的、如星辰般的零点。
我带来的嫁妆,微不足道,却是我的一切:一具被伤寒和宿命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躯体,它或许无法伴我长久,但其中的意志,已为你淬炼得如钻石般坚硬。一个继承了父亲“看见”几何真相之直觉的头脑,它或许孤独,却充满了探索你奥秘的无限渴望。还有那些杂乱的手稿,是我试图理解你、靠近你时,留下的笨拙脚印。
我深知,成为你的“妻子”,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将终生与孤独为伴。世间的烟火气,儿女绕膝的温暖,寻常女子的悲欢,都将与我无关。我的悲喜,将只与你的性质是否被揭示相连。我的泪水,将只为你证明过程中的艰难而流,或为最终触及你核心时的狂喜而流。
这意味着我将时刻面对最严酷的挑战。不仅是来自你本身的、深如渊海的难度,还有来自外部世界的质疑、不解,甚至轻蔑。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子,竟敢宣称要挑战数学的珠穆朗玛峰?他们会嘲笑我的妄想,质疑我的理智。但这一切,与我内心对你的“看见”相比,都如蚊蚋之鸣,微不足道。
这意味着我的生命,将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肺结核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我头顶。我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日。但我知道,每一天,每一个清醒的时刻,我都将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你。我的呼吸,将为你而续;我的心跳,将应和着你那零点的振动节律。
我承诺,我将用我全部的生命力,去理解你那零点的分布。我承诺,我将尝试构建新的语言——或许可称之为“解析拓扑动力学”——去描述我所见的、你那动态的、几何的本质。我承诺,我将沿着父亲开辟的道路,走向那无人涉足的深处,无论那里是辉煌的殿堂,还是绝望的深渊。
我不祈求成功。那非我所能掌控。我只祈求,在生命之火熄灭之前,我能更靠近你一步,能更清晰地“看见”你的真实面貌。我能为后来者,多点亮一盏微弱的灯,在通往你的无尽道路上。
你是我自愿选择的命运,是我灵魂的引力中心。从今往后,艾莎·黎曼之名,将与黎曼猜想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我不是他的影子,我将是他的诠释者,他的同行者,他的……未竟事业的继承者。
此去哥廷根,前路漫漫,迷雾重重。但我无所畏惧。因为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在数学的星空深处,散发着恒定不变的光。那条临界线,就是我永恒的航标。
你的,艾莎。
于前往哥廷根的马车上
1885年冬
她写完最后一笔,轻轻吹干墨迹,合上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车厢外,是欧洲冬日的荒原,路途迢迢。但艾莎·黎曼的眼中,只有远方那条清晰无比的临界线在闪烁。
孤独的启程,亦是朝圣之路的开始。第一卷上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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