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循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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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如同从无底的深海挣扎着上浮。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一片混沌的、粘稠的、承载了太多破碎与沉重的虚无。

  仿佛在一条奔涌了万古的黑暗河流中漂泊了无数纪元,最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抛掷向某个既定的岸边。

  猛地,一种坠落感袭来!

  无名(或者说,某个承载了“无名”全部记忆的意识核心)骤然“睁”开了眼睛。

  没有刺目的光芒,只有一片朦胧的、透过简陋窗棂洒入的熹微晨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熟悉的草木清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

  身下是坚硬的、铺着陈旧竹席的榻面,硌得他有些不适。

  他猛地坐起身。

  动作牵扯着身体,传来一阵真实的、属于血肉之躯的酸痛与僵硬感。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少年的手,指节分明,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皮肤是健康的色泽,充满了年轻的生命力。

  左臂,完好无损地连接在肩头,没有任何断口,没有那冰冷嵌入的轮回剑骨,也没有那灰败的剑纹流转。

  右臂之上,皮肤光滑,没有任何暗浊的混沌钉烙印。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头发。

  触手是顺滑的、充满生机的墨黑长发,而非那死寂的灰白,更非那刺眼的银白。

  他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草庐。

  四壁由夯土和竹木构筑,屋顶铺着干燥的茅草。

  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个放着几卷旧书的竹架,以及他身下的这张竹榻。

  窗外,是熟悉的、笼罩在黎明前薄雾中的山峦轮廓,几声清脆的鸟鸣隐约传来。

  这里是……昆仑山脚,他与师父隐居的草庐!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在昆仑之巅,斩断了自身与世界的所有因果,身影彻底淡化,踏入了那门后的黑暗了吗?

  为何会回到这里?

  回到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无数的疑问如同沸腾的开水,在他脑海中炸开。

  但那经历了百世轮回、三世神器锻造、最终献祭名字化为“无名”的庞大记忆,却如同冰冷沉重的铁锚,死死地沉在他的意识海深处,清晰无比,没有丝毫模糊!

  他记得流沙海断臂的决绝!

  记得归墟海底李寒沙燃尽佛骨的悲壮!

  记得苗疆血池阿蛮消散前那解脱的微笑与无声的嘱托!

  记得唐小棠魂飞魄散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云逸尘”!

  记得尊者被吸收前那不甘的呐喊!

  记得苍穹神魂那无面的漠然与最终的惊恐!

  更记得自己挥出那斩断因果的一剑,感受着自身存在被彻底抹除的整个过程!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冰冷与绝望,都完好无损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与这具年轻、完好、充满生机的躯体,形成了最尖锐、最荒谬的对比!

  他猛地掀开身上那床打着补丁却浆洗得干净的薄被,赤足踏在冰凉的土地上,几步冲到屋内那面唯一能模糊映出人影的、磨得光滑的铜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略显青涩、却已初现俊朗轮廓的少年的脸庞。

  眉眼清澈,带着未经世事的锐气,肤色是常年山居习武的健康微黑。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是纯粹的黑褐色,如同浸水的墨玉,虽然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混乱,却没有任何金色的数据流,更没有那化为绝对虚空的死寂。

  这是他。

  是1000年惊蛰之前,幽冥教血洗昆仑,师父为他挡劫而死,他被迫下山背负所谓“天命”之前的……

  那个云逸尘!

  时间……回溯了?!

  回到了三年前?!

  回到了悲剧尚未发生的那一刻?!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指尖触碰到一块温润的、贴肉佩戴的玉石。

  那是一枚通体血红、形状不规则的玉佩,正是师父交给他,据说关乎他身世与所谓“天命”的血玉!

  此刻,这枚血玉完好无损,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口,传递着恒定的、微弱的暖意,没有任何碎裂的痕迹。

  不像他记忆中,在师父死后,这枚血玉便会第一次出现裂痕,并随着他后续的经历不断碎裂,最终……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有些眩晕,他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为什么?

  是谁?

  是那“观测者”发现了他这个“漏洞”逃脱了格式化,进行的二次捕捉,将他重新投入了新的“实验周期”?

  还是他斩断因果的举动,引发了某种连“观测者”都无法完全掌控的规则异变,导致了时间的回溯?

  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无数的猜测在他脑海中翻滚,却都无法证实。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他回来了。

  带着那所有的、沉重的、绝望的记忆,回到了这个一切的起点。

  师父……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瞬间灼痛了他那已被冰封了太久太久的心湖。

  那个亦师亦父,含笑而逝的身影……还活着!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轻响,草庐那简陋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

  清晨带着凉意的山风涌入,吹动了少年额前的碎发。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身形挺拔、面容清癯的老人,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走了进来。

  他看到站在铜镜前、神色异常的云逸尘,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那云逸尘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带着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笑容:

  “尘儿,今日怎起得这般早?可是做了噩梦?”

  师父将粥碗放在桌上,声音温和,“过来把粥喝了,莫要着了凉。”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关切,熟悉的身影……

  一切都与他记忆深处,1000年惊蛰前夜,那个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清晨,一模一样。

  云逸尘(带着无名记忆的他,此刻或许更应被称为云逸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那双黑褐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的叶无痕,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不是梦境。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

  是一种更加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厘清的情绪洪流,在那承载了太多冰冷记忆的躯壳内,疯狂地冲撞、奔涌。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那双眼睛,泄露了他内心滔天的巨浪。

  师父看着他这般模样,眉头微蹙,眼中的关切更浓,走上前几步:“尘儿?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云逸尘猛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眸深处那翻江倒海般的剧烈波动,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与这青涩面容极不相符的平静。

  不,那不是平静。

  那是将无数火山熔岩强行封冻后的……死寂。

  他看着师父,看着这个即将在不久后为他而死的师父,用一种极其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的嗓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没事,师父。”

  “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望向窗外那即将破晓的天空,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个关于失去、牺牲、冰冷、绝望,以及最终……斩断一切的,漫长的噩梦。

  而现在,梦似乎“醒”了。

  但他知道,那绝不是梦。

  循环,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卷入命运的棋子。

  他带着所有的“记忆”,回到了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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