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万死不辞

　　此刻，顾西舟脑海里那两个声音的争吵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答应她！这是计划！你没有退路！”

　　“你喜欢的明明是齐明玉，为何要娶乌娅？而且，你没看见齐宣帝要杀你了吗！”

　　“喜欢齐明玉？你疯了？你看看齐明玉！她根本不在乎！她在嗑瓜子呢！你为了她在这里犹豫，她却在嗑瓜子看戏！”

　　顾西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拧出了血。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齐明玉。

　　恰在此时，齐明玉也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大概是觉得味道不错，还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沾着盐粒的唇角。

　　那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撩拨得顾西舟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齐明玉（秋水）抬起眼，对上了顾西舟的视线。

　　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催促，没有胁迫，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顾西舟却读懂了。

　　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她在告诉他：按计划行事，后面的一切，有我。

　　眼神交汇中，顾西舟知道，这一切，都在齐明玉的计算之内。

　　她让他来参加这场宫宴，就是为了让他成为这出戏里，最关键的一环。

　　他想起了那一夜，他们在茶舍的约定。

　　齐明玉当时在烛光摇曳中的话语，一直回荡在他耳边——

　　……

　　“我齐明玉看中的君主，必须是踏着一路荣光，干干净净地走向那个位置的。”

　　“我要的，是一个能让天下苍生信服的明君。”

　　……

　　齐明玉，这是你想要的吗？

　　如果你能安心，我成全你也罢。

　　这一瞬间，顾西舟心中所有的焦躁、不甘、恐慌，都诡异地平息了。

　　心还是痛的，像被挖走了一块，空荡荡地漏着风。

　　可理智却重新占领了高地。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既然选择了与齐明玉为谋，那便没有中途退场的道理。

　　他想要的，是护顾家和天下黎民百姓一世周全。

　　还有，护……齐明玉，周全。

　　让齐明玉能随心所欲，张扬鲜活地活下去。

　　如果坐上那个位置是唯一的办法，那么此刻的妥协，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齐明玉心里有没有他……

　　来日方长。

　　顾西舟缓缓起身，宽肩窄腰，身形如山。

　　他并未去看乌娅那双含羞带怯又充满期盼的眼睛，而是对着上首的齐宣帝，撩起衣摆，单膝跪地。

　　动作干脆利落，金石之声掷地有声。

　　“四公主厚爱，臣，愧不敢当。”

　　乌娅的脸色瞬间白了。

　　高丽使臣的笑容僵在脸上。

　　齐宣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甚至连齐明玉（秋水）喝茶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

　　顾西舟，这是要反水？！

　　然而，顾西舟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表情再次凝固。

　　“然，两国邦交为重，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若此桩婚事能安两国之好……”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直视着龙椅上的齐宣帝。

　　“臣，万死不辞。”

　　没有谢恩，没有喜悦。

　　他说的不是“臣遵旨”，也不是“臣愿意”。

　　他说的是“万死不辞”。

　　仿佛他要迎娶的不是一位娇俏的异国公主，而是要去奔赴一场血腥的沙场，走上一条必死的绝路。

　　这哪里是应允婚事？

　　这分明是在告诉所有人，他顾西舟，是为了大齐，才牺牲自己，接下这桩婚事。

　　瞬间，把他自己摆在了为国为民的道德高地上。

　　上官瑞看着自己的妹妹，为了家族复兴，将自己的终身幸福作为筹码，心中五味杂陈。

　　他再看向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妹夫的男人，顾西舟。

　　从今往后，他们兄妹的命运，将与这个大齐的将军，紧紧地绑在一起。

　　乌娅的眼中，闪烁着成功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偿所愿的羞怯。

　　她偷偷地看了顾西舟一眼，那个如神只般的男人，真的要成为她的夫君了。

　　哪怕这其中有算计，有交易，但她相信，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总有一天，她能让他真正地看到自己。

　　齐宣帝的脸，由黑转青，又由青转紫，精彩纷呈。

　　他想发作，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顾西舟的话滴水不漏，句句都是忠君爱国，他要是再表现出不悦，岂不成了个不顾大局、猜忌忠臣的昏君？

　　“好……好一个为国分忧的顾将军！”

　　齐宣帝听到这个回答，恨得牙痒痒。

　　“好！好一个‘不敢唐突佳人’！英雄配美人，自古便是佳话！你是我大齐的护国将军，自然配得上一个‘天作之合’的婚事！但是——”

　　齐明玉（秋水）面色一凝。

　　不好。

　　皇帝老儿这是要硬刚这门婚事。

　　看戏看够了。

　　她该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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