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话虽如此，这些事或许与他无直接关联，但在事态未明前，你最好别上他那条船！

　　陈海的弦外之音，祁同伟心领神会——这是在告诫他别去攀附李达康那座山头。明白！

　　凡事多留个心眼，这世道人心叵测。

　　挂断电话，祁同伟摇头苦笑。

　　这个学弟竟比侯亮平更重情义。

　　正犹豫是否该向高育良致电祝贺，副局长吴乾的指令突然传来。

　　什么？吴局，市里要求我们配合永兴机械厂拆迁？祁同伟难掩震惊。吴乾颔首道：这家连年亏损的国营厂已成负担，市里决定快刀斩乱麻。

　　李达康市长刚上任就推动机械厂破产，计划将地皮转售开发商。

　　但遭到全厂上下激烈 ** ，工人们誓要抗争到底！

　　市府办王主任来电，要求我们明日到场维持秩序。

　　你亲自带队，务必避免冲突！祁同伟心头一紧——李达康出手竟如此狠辣！

　　站在市政角度，这虽是壮士断腕之举，可工人们只关心饭碗能否保住。

　　这种局面本就立场各异，他区区刑侦队长唯有奉命行事。

　　翌日拂晓，全队警员严阵以待。

　　接到通知后，祁同伟即刻率安欣等人奔赴机械厂。

　　厂门前早已被手持器械的工人围得铁桶一般，市府谈判车队被困在外，进退维谷。

　　祁同伟推开车门，利落地整理好警帽，快步走向人群。市**的王主任一看到他，立刻挺直腰板迎上前：祁队长，你可算来了！他板着脸指向 ** 者：这些人故意妨碍公务，必须严肃处理！

　　祁同伟抿紧嘴唇。眼前这位不仅是实权处长，更是李达康的左膀右臂。若当场驳了对方面子，日后难免要被穿小鞋。更棘手的是，吴乾显然已经站队李达康。

　　想到可能面临的职场困境，他沉着脸走到人群前。原本气势汹汹的工人们见到警服，顿时安静了几分。

　　我是刑侦支队祁同伟！他声若雷霆，今天谁要破坏秩序，就是和法律作对！

　　我们不吃这套！

　　机械厂绝不能倒！

　　当年效益好的时候怎么不说关门？现在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喝西北风吗？工人们的 ** 声此起彼伏。祁同伟早料到会这样——这些老师傅比谁都清楚，厂子倒了，他们这把年纪再就业比登天还难。

　　工作组是来解决问题的。祁同伟提高音量，要是继续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他忽然眼神一厉，右手按在配枪上：别忘了，我穿着这身制服，就敢管到底！工人们被他凌厉的目光震慑，又瞥见那抹冷硬的黑色，终于不情不愿地让开通道。

　　王主任得意地挥手，大巴缓缓驶入厂区。祁同伟带着安欣等人紧随其后，警靴踏出一串沉闷的声响。

　　会议室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息。祁同伟本不愿参与此事，但迫于王主任的坚持，不得不与工人代表展开谈判。他在心里暗骂这桩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却又碍于对方的权势，只能勉强入座。

　　刚落座，王主任便直截了当地宣布：永兴机械厂的问题已列入市 ** 办公会议议程！他斩钉截铁地说，根据李市长指示，永兴机械厂必须关停，申请破产！

　　这番话如同引爆了 ** 桶，工人们瞬间炸开了锅。这怎么行！一个工人拍案而起，你们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断我们生路？另一人紧接着喊道：要关厂可以，先给我们安排出路！否则我们绝不离开！

　　王主任面色阴沉，厉声道：永兴机械厂是市 ** 直属单位，与各位签订的都是正规劳动合同！请遵守法律规定，解雇后立即离场！

　　工人们的情绪更加激动。少来这套官腔！有人怒吼道，今天谁敢动我们，我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另一人附和：我家老小都指望着这份工作！不给个交代，休想动工厂一根手指头！

　　面对工人们寸步不让的强硬态度，王主任终于爆发了。

　　你们这是公然对抗 ** ！他怒不可遏地吼道。

　　企业经营不善破产，员工却赖着不走，成何体统？另一人帮腔道。

　　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祁同伟。祁队长，有人高声问道，他们这种行为是不是违法？

　　祁同伟暗自叫苦，却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下回应。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警方职责是维护治安，保护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打击违法犯罪行为。

　　祁同伟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大家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协商解决矛盾，但若有人胆敢违法乱纪，破坏社会秩序，我们警方绝不会坐视不理！

　　王主任听完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本想借祁同伟的威势吓退这些顽固的工人，没想到祁同伟只是说了些官腔套话，不愿过多插手此事。

　　王主任不甘心地补充道：都听清楚了吗？祁队长的意思很明白，谁要是阻挠永兴机械厂的拆迁工作，警方绝不会轻饶！

　　祁同伟狠狠瞪了王主任一眼，转头发现工人们眼中充满敌意。沉默片刻后，他开口询问：市里对这些下岗工人有什么安置方案？

　　我们已经联系了几家机械厂，他们都愿意接收工人。王主任回答，不过需要竞争上岗，择优录取。

　　那些都是私企，待遇根本比不上我们国企！

　　就算被录用，说不定干不了多久就会被辞退，到时候我们找谁说理去？

　　工人们显然看穿了这个方案的陷阱。

　　祁同伟明白，这些工人是被惯坏了。随着时代发展，传统国企必然要被民营企业取代。他们现在 ** ，无非是想保住铁饭碗，但这违背了市场规律。

　　市里已经承诺赔偿并协助就业，可永兴机械厂的人仍不满足。祁同伟决定换个方式说服他们：我们刑侦支队除了正式警员，还有合同制协警。如果人员过剩，难道不能解聘吗？

　　工人们心知肚明，但领头的老人仍坚持：我们不管这些，只想要口饭吃！

　　**让我们厂子倒闭，就必须负责到底！罗厂长蛮横地叫嚷。

　　罗厂长，你这是胡搅蛮缠！王主任怒斥。

　　祁同伟顿时明白，罗厂长就是这群人的主心骨，而且根本不把王主任放在眼里。

　　我得为三百多名员工讨个说法！

　　放屁！

　　“堂堂厂长，把国营厂搞垮了，还好意思狡辩？”

　　“永兴机械厂落到这地步，不是你管理无方？”祁同伟厉声质问。

　　罗厂长梗着脖子反驳：“大环境如此，亏损的又不止我们厂！”

　　“优胜劣汰是市场规律，怨不得别人！”

　　“你们的难处我能理解。”

　　“现在工作难找，谁不怕丢饭碗？”

　　“罗厂长，咱们和王主任单独谈谈？”

　　听说要私下谈，罗厂长满脸抗拒。

　　可他又不敢得罪警方，更想知道祁同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好，我代表工人和你们谈！”

　　进了隔壁办公室，罗厂长直接摊牌：“有话快说！工人们的态度你们也看见了！”

　　“要是强行破产，闹出 ** ——”

　　“你们市**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 湖罗厂长太清楚官场软肋。如今市**最怕的就是**事件。

　　特别是李达康，林城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若京海再出事，赵立春也保不住他。

　　王主任立刻呵斥：“你敢威胁市**？”

　　“我只是陈述事实！”

　　祁同伟忽然轻笑：“口口声声为工人，其实是在害自己吧？”

　　罗厂长瞳孔骤缩：“你什么意思？”

　　“当厂长多少年了？”

　　“二十...二十多年。”罗厂长喉结滚动。

　　“二十年一把手，敢说自己清清白白？”祁同伟目光锐利。

　　“要是市**查你，能全身而退？”这话连王主任都心头一颤。

　　罗厂长瞬间面如土色。

　　他原想着如何笼络工人，没想到祁同伟直接掀了老底。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罗厂长脸色煞白，声音发颤：你...你这话从何说起！

　　祁同伟冷笑一声，气势逼人：区区机械厂厂长，也敢跟市里叫板？实话告诉你，真要彻查到底，牢饭你是吃定了！

　　他目光如刀，直刺对方心底：识相的就乖乖配合调查。等纪委介入，就算全厂工人给你求情也救不了你！说罢朝王主任递了个暗示的眼神。

　　六六6

　　王主任立即接话：李市长出发前特意交代——

　　谁敢阻挠市里的决策，决不轻饶！

　　当然，只要积极配合，我们保证维护各位的正当权益。这番话让罗厂长方寸大乱。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精准捏住了自己的命门。

　　王主任，我哪敢违抗李市长啊！罗厂长额头沁出冷汗，可总得给工人们一个交代...

　　祁同伟突然话锋一转：王主任，机械厂多数工人都是本分人。

　　不如您再请示李市长，给工人们争取些额外补助？他意味深长地补充，各退一步，事情才好推进。

　　王主任闻言迟疑道：祁队长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

　　祁同伟暗自叫苦。若不插手，日后出事自己难辞其咎。

　　沉吟片刻，他咬牙提议：依我看，竞得地皮的开发商应从项目资金里划出高额离职补偿。工人拿到安置费另谋出路，自然就不会闹了。

　　这个提议确实可行，但我需要回单位向领导汇报！听说不用市里出钱，王主任立刻爽快答应，表示会回去和相关方面协商。

　　罗厂长也顾虑重重，担心得罪市里遭到报复，只好表示愿意就此事进行谈判。

　　看到双方都做出让步，祁同伟暗自松了口气，至少今天没闹出大乱子。

　　会议结束后，王主任满面笑容地说：祁队，没想到你在这方面这么有见地！你放心，回去我一定在李市长面前为你说好话！

　　哪里，只是提个小小建议，具体怎么决定还得看你们。祁同伟谦虚而坚定地回答。

　　王主任满意地点头：我们会妥善处理的，只要那个姓罗的不带头 ** ，其他工人也翻不起什么浪。他握紧拳头，显得信心十足。

　　然而祁同伟没想到，自己随口提出的建议竟被市里采纳了。更意外的是，李达康市长果断下令，要求接手的房地产开发商额外支付一笔钱，作为永兴机械厂三百多名员工的安置费。

　　这对开发商来说无疑是额外负担，他们心里当然不满。但在市里的强硬态度下，最终只能妥协。

　　当祁同伟得知开发商名字时，不禁哑然失笑——建工集团？

　　虽然知道让建工集团接手永兴机械厂可能会带来后续问题，但作为刑侦队长，他也无能为力。

　　一个月后，永兴机械厂的工人们都拿到了应得的补偿，建工集团也开始动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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