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声的惊雷

　　步惊云嘴唇紧抿，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雄霸。那眼神里，有警惕，有怀疑，还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力量的渴望。

　　雄霸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道：“霍家庄的事情，本帮主已知晓。是无双城，背信弃义，屠你满门。”

　　听到“无双城”三个字，步惊云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锐利，如同淬了毒的冰刺，那刻骨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从今往后，天下会便是你的容身之所。”雄霸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渗透人心的力量，“本帮主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变得强大，一个……将来亲手向无双城复仇的机会。”

　　复仇！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瞬间击中了步惊云内心最深处、最黑暗的执念。他那死寂的眼神里，终于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却无比执着的光芒。

　　他依旧没有说话，但那双紧紧攥住衣角，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小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雄霸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仇恨，果然是最好的驱动力。

　　“本帮主会传你武功，让你成为强者。”雄霸负手而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威严与冷漠，“但你要记住，从你踏入天下会的这一刻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仇恨，都需为我所用。你可能做到？”

　　步惊云死死地盯着雄霸，过了许久，许久，就在雄霸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干涩、嘶哑，却异常坚定的音节：

　　“……能。”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雄霸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匹孤狼，暂时被他用“复仇”的锁链拴住了。至于未来是否会反噬？雄霸从不担心。他有足够的自信和能力，永远掌控这把锋利的刀。

　　“很好。”雄霸挥了挥手，“下去吧，会有人带你去安置。明日，便开始随众弟子一起习武。”

　　一名侍卫应声而入，示意步惊云跟他离开。

　　步惊云最后看了雄霸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仇恨驱动的服从，有对力量的渴望，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来的茫然。然后，他默默地转身，跟着侍卫离开了书房。

　　书房门缓缓关上。

　　雄霸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逐渐暗淡的天色。步惊云这枚重要的棋子，已经落位。那么，下一步，就是“风”了。

　　他想起刚刚接到的另一份密报。关于聂人王和颜盈的。

　　据报，自赏珍大会后，聂人王夫妇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争吵不断。颜盈数次提出想要离开隐居之地，去更繁华的地方生活，甚至隐约流露出对天下会权势的向往，均被聂人王强硬拒绝。聂人王似乎也因此心情郁结，饮酒愈发频繁。

　　“矛盾已经种下，只差最后一把火了。”雄霸低声自语，眼神幽暗，“聂人王，你这把沉寂的雪饮狂刀，也该重现江湖，为我的霸业，献上最后的余热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乐山大佛之下，两把传奇兵刃的碰撞，以及那洞窟之中，等待着他去攫取的惊天宝藏。

　　乌云已然汇聚，暗流正在涌动。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南方那座古老的佛像前，悍然降临。

　　步惊云的存在，如同在天下会这潭深水中投入了一颗沉默的石子，涟漪不大，却足以改变某些微妙的水流方向。

　　他被雄霸亲自点名，与普通弟子一同习武，却又被安排独自居住在一处僻静的小院，由专人送饭，几乎不与外人交流。他像一道灰色的影子，沉默地出现在演武场的角落，又沉默地消失。他不与人说话，对教习师傅的指点也只是默默听着，然后以一种近乎自虐的疯狂投入练习。

　　他的天赋极高，任何招式往往看一遍就能记住其形，练上几遍就能掌握其神。但他练武的方式，却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戾气，仿佛每一拳每一脚，都蕴含着对某个遥远敌人的无尽恨意。那狠厉的眼神，那不要命的架势，让一些年纪稍长、有些眼力的弟子都暗自心惊，下意识地远离他。

　　雄擎岳远远地观察过步惊云几次。每次看到那双死水般的眸子里只有在练武时才闪烁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凶光时，他心里就一阵发堵。他知道，这就是未来的“不哭死神”，仇恨的种子已经深种，并且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生根发芽。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现在就算告诉他真相，说是老爹设计的，他估计也不会信，或者说，他已经不在乎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仇恨的目标和复仇的力量。无双城……唉，也算是替老爹背了口大黑锅。不过话说回来，步惊云这练功的劲头也太吓人了，简直就是个武痴加复仇鬼的合体，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用不了几年，就能赶上原着里的进度了吧？”

　　他将自己的担忧隐晦地向雄霸提过，说步惊云师兄“眼神好凶”、“练功好像不要命一样”，希望能引起雄霸的注意，加以引导，免得走入极端。

　　雄霸听了，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仇恨，是弱者变强的捷径，也是强者登顶的阶梯。步惊云心中有恨，方能心无旁骛，勇猛精进。至于他未来如何……只要他一日离不开天下会，一日需要借助为师的力量复仇，他便一日翻不出我的掌心。”

　　这话语中的绝对自信与冷酷掌控，让雄擎岳无言以对。他明白，在雄霸眼中，步惊云首先是一件工具，一件锋利且好用的工具。至于工具的感受和未来的反噬风险，雄霸自信能够驾驭。

　　这种认知，让雄擎岳感到一阵寒意。他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这个便宜老爹，骨子里依然是个为了霸业可以牺牲一切、利用一切的枭雄。之前的温情，或许有，但绝不会动摇其根本。

　　就在这种对步惊云命运的无力感中，另一道关乎“风”的暗流，终于掀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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