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守岁

　　丰盛的年夜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杯盘狼藉，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红晕。

　　不用吩咐，大家便一起动手，烧热水的、洗碗的、擦桌扫地收拾残局的，很快就将一切归置得利利索索。

　　按照老传统，今晚要“守岁”，熬得越晚，寓意来年越有精神，福气越长。

　　大宿舍中间，炭火盆烧得旺旺的，驱散了冬夜的寒意，映得每个人的脸庞都红彤彤的。

　　大家围着火盆，或坐在炕上，或搬个小马扎，将瓜子、花生、糖果摆在中间，开始了守岁的漫漫长夜。

　　起初，大家还围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闲聊。

　　韩瑜绘声绘色地讲着他听来的村里趣闻，张晨明则模仿着公社干部讲话的样子，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沈慧心、林招娣几个女知青凑在一起，低声说着悄悄话，偶尔传来一阵轻笑。

　　叶思安则拿出他带来的口琴，吹起了悠扬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琴声在温暖的空气中缓缓流淌，带着一丝淡淡的思乡情调，却也格外应景。

　　不知过了多久，男知青们觉得光是聊天有些乏味了。

　　张晨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副扑克牌，嚷嚷着要打“升级”。

　　“来来来，三缺一！顾安东，就差你了！”

　　张晨明眼疾手快地拉住正准备拿起一本书的顾安东。

　　“我？我不太会。”

　　顾安东连忙推辞，他确实很少玩这个。

　　“不会才要学嘛！大过年的，别看书了！韩瑜，周卫国，咱们四个一伙，我教你，包教包会！”

　　张晨明不由分说，把顾安东按在了牌桌前。

　　顾安东拗不过大家的热情，只得坐下。

　　起初几圈，他确实生疏，出牌慢，还时常出错，引得张晨明大呼小叫，韩瑜在一旁笑着指点。

　　但顾安东学东西极快，他仔细观察着别人出牌的套路，默默记着已经出过的大牌。

　　几圈下来，他渐渐摸清了门道，出牌变得果断起来。

　　又过了几把，他甚至开始能准确地判断出对手手里可能还剩下什么关键牌，指挥着搭档出牌也变得有条不紊。

　　“哎？不对啊！安东，你这牌怎么像长了眼睛似的？”

　　周卫国看着自己手里被管得死死的王牌，纳闷地叫道。

　　“就是！刚才那把也是，你怎么就知道我没了主牌？”

　　张晨明也挠着头，一脸不可思议。

　　韩瑜笑着拍案：

　　“好家伙！顾安东，你藏得够深啊！原来是个高手！”

　　顾安东被他们逗笑了，放下手里的牌，解释道：

　　“哪是什么高手，我就是记牌了。出了哪些，大概还剩哪些，心里有个数而已。”

　　“记牌？！”

　　张晨明瞪大了眼睛，“这么多牌你都记得住？我的老天爷，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下，连旁边观战的人都围了过来，啧啧称奇。顾安东这手“记牌”的本事，瞬间成了守夜的热门话题。

　　牌局因此变得更加热闹激烈，嘻嘻哈哈、争争吵吵（友好的）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沈慧心坐在稍远些的炕沿上，手里织着那副灰色的手套，偶尔抬眼看向牌桌那边被众人环绕、脸上带着轻松笑意的顾安东，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起。

　　昨夜那点不愉快，在这集体守岁的热烈氛围里，似乎被冲得更淡了。

　　时间就在这笑闹声中悄然流逝。

　　当时近午夜，村里零零星星开始响起迎接新年的鞭炮声时，不知谁喊了一句：

　　“快十二点了！”

　　大家都安静下来，侧耳倾听。鞭炮声越来越密，如同煮沸的饺子锅。

　　当远处公社大喇叭传来隐约的报时声，紧接着，整个柳岔村仿佛被点燃了，鞭炮声震耳欲聋地响成一片！

　　“过年啦！”

　　“新年好！”

　　所有人都跳了起来，互相道贺，脸上洋溢着激动和喜悦。

　　顾安东站在喧闹的人群中，看着窗外被鞭炮火光映亮的夜空，听着耳边伙伴们真诚的祝福，心中充满了感慨。

　　这个远离家乡的除夕，这个与这群可爱的人一起守岁迎新的夜晚，注定将成为他一生中难忘的记忆。

　　新的一年，就在这喧闹与温暖中，热气腾腾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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