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身世大白

　　那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像是砸在了沈慧心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弦应声而断。

　　几天来积压的震惊、茫然、无措，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眼前这个家可能分崩离析的深深恐慌，在这一刻，如同被凿开了堤坝的洪水，轰然决堤，汹涌而出。

　　她再也支撑不住，一直强装的平静和理智瞬间土崩瓦解。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捂住脸，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冲破了喉咙。

　　那不是小声的啜泣，而是近乎崩溃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委屈、惊惶和无处安放的痛苦都倾泻出来。眼泪汹涌地从指缝间溢出，很快打湿了她的手臂和前襟。

　　“妈——！妈——！”

　　她哭喊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孩童般的无助和依赖，“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不是真的！爸！你们说话啊！你们说句话啊！我是你们的女儿，对不对？对不对啊？！”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向呆立在原地、脸色惨白的沈母，又看向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肩膀剧烈耸动的沈父，一遍遍地追问，仿佛只要他们否认，刚才那可怕的一幕就从未发生。

　　沈母看着女儿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心如刀绞，她踉跄着扑过去，想要抱住女儿，却被沈慧心下意识地躲开。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母的眼泪流得更凶，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离女儿只有一步之遥，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慧心……我的孩子……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沈母泣不成声，只能反复重复着道歉。

　　门内，是沈慧心崩溃的哭嚎和沈父沈母压抑的悲声。门外，狭窄的楼道里，不知何时悄然站立着两个身影——是林父和林母。

　　他们终究是不放心，跟了过来，却不敢贸然敲门，只能忐忑地守在门外。当听到门内传来沈慧心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时，林母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身体依靠着墙壁，微微颤抖。

　　林父紧抿着唇，眼眶通红，伸手紧紧揽住妻子的肩膀，那挺拔的脊梁此刻也显得有些佝偻，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愧疚。

　　“让孩子……承受太多了……”

　　林母哽咽着，声音低不可闻。

　　门内的哭声持续了很久，仿佛要把这十八年错位人生所带来的所有委屈都哭尽。渐渐地，那激烈的嚎啕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沈慧心哭得脱了力，靠在墙边，肩膀还在不住地抽动。

　　屋子里一片狼藉，摔碎的搪瓷缸子碎片还散落在地上，混合着水渍，映照着昏暗的灯光。

　　沈母看着女儿终于稍微平静下来一点，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和释然，开始讲述那段被埋藏了十八年的往事：

　　“慧心……”

　　她唤着女儿的名字，目光有些飘忽，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候……，冬天，特别冷。你爸……，刚从外面做零工回村，天都黑透了。他为了抄近路，得……得路过村西头那片乱坟岗……”

　　沈母的声音带着回忆的颤音，沈父也抬起头，眼神痛苦而复杂。

　　“就在那儿……他听见了哭声，细细弱弱的，像小猫叫。他壮着胆子走过去，用手电一照……就看到……看到一个襁褓，被随便扔在一个破坟包后面，里面……里面就是你。”沈母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小脸冻得发青，哭声都快没了……”

　　“那时候，我跟你爸结婚好几年了，一直……一直没孩子。村里人闲话多，我们心里也苦。”

　　沈母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言的酸楚，“看着你那么小，那么可怜，我们……我们心疼啊，实在是舍不得……就把你抱回了家，对外只说是在外地亲戚家抱养的。”

　　说到这里，沈母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带着泪光的笑容：“说来也怪，也巧。自打留下你，咱家的日子，好像就好起来了。没过多久，城里的家具厂招工，你爸一去，居然就被录用了！成了吃商品粮的工人！我们都觉得……觉得你是我们的小福星。”

　　她顿了顿，看向里屋的方向，声音更轻了些：“又过了两年，我……我居然怀上了，生下了你弟弟小军，后来又有了妹妹小玲……我们在村里的亲戚本来就不多，后来你爸有了工作，我们就想办法，把户口迁到了城里，搬到了这筒子楼……”

　　沈母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后怕和愧疚：“这么多年……我们心里没有一天是踏实的，总是心惊胆战……害怕哪天，就有人找上门来，把你从我们身边带走……我们躲了这么多年，还是……还是没躲过去啊……”

　　真相，如同褪去了所有包裹的顽石，沉重而赤裸地呈现在沈慧心面前。

　　没有敌特，没有医院的阴谋，只有那个寒冷冬夜，乱坟岗旁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和一对因为渴望孩子而将她抱回、视若珍宝，却又因此背负了十八年秘密与恐惧的平凡夫妻。

　　沈慧心呆呆地坐在地上，听着母亲的讲述，脸上的泪水不知何时已经干了，只剩下泪痕紧绷的感觉。心里的惊涛骇浪似乎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复杂的悲哀。她看着眼前苍老了许多的养父母，看着他们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与愧疚，原来，他们这十八年，过得也并不轻松。

　　门外，林父林母也听清了全部的真相。林母瘫软在丈夫怀里，失声痛哭，为女儿这十八年截然不同的人生，也为那对养育了女儿的夫妻。林父紧紧闭着眼睛，下颌线绷得死死的。

　　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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