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将计就计

　　顾安东闭着眼，任由王老五那粗壮的手臂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架起，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裤脚。他全身放松，将所有的力量都交付出去，甚至连呼吸都刻意调整得悠长而沉重，完美地扮演着一个醉酒不省人事的人。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拖过喧闹渐远的厅堂，拖过一条冰冷、似乎有穿堂风的长廊，最后，被毫不客气地扔在了一处柔软（相对于地面而言）的所在——应该是一张床。一股淡淡的、不属于这个粗犷环境的脂粉香气萦绕在鼻尖。

　　“砰”的一声闷响，是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紧接着，是门外落锁的、清晰的“咔哒”声。

　　脚步声逐渐远去。

　　顾安东依旧没有立刻睁眼，又在原地静静地躺了十几秒，直到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他才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哪有一丝醉意？

　　他迅速翻身坐起，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布置得相对整洁，甚至带着几分女性化气息的房间，绝不是牛棚或者杂物间。他冲到门边，用力拉了拉——纹丝不动，果然从外面锁死了。窗户呢？他凑近一看，心凉了半截，窗户外面焊着结实的铁栏杆。

　　唯一的出口被堵死，强行破门或破窗都会弄出巨大声响，瞬间暴露。

　　不能硬闯，只能等待，等待剧情下一步的推进，然后在缝隙中寻找生机。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检查这个房间，寻找任何可能利用的东西。床边有个小书桌，上面放着几本书和一本厚厚的、边缘磨损的《新华字典》。

　　就是它了！ 顾安东眼睛一亮，迅速拿起字典，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他扯过床上的薄被，将字典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做成一个柔软且不会发出太大撞击声的“临时武器”，藏在了枕头下面。

　　然后，他重新躺回床上，调整呼吸，侧耳倾听着门外的一切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上终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是两个人的！一个沉重，一个……似乎是被拖拽着的、无力的摩擦声。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被推开。

　　王老五粗重的喘息声传来，他肩上果然扛着一个穿着蓝布裙子的年轻女子，女子双目紧闭，显然也失去了意识。

　　“妈的，死沉……”王老五嘟囔着，费力地将肩上的女子往床上扔，正好扔在顾安东刚才躺的位置。他背对着顾安东，弯腰调整着女子的姿势，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念叨，“便宜你小子了，不过这娘们儿长得是真水灵……”

　　机会！

　　就在王老五完全背对顾安东，顾安东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从床的另一侧阴影中暴起！他手中紧握着那个用被子包裹的字典，用尽全身力气，对准王老五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下去！

　　“唔！”王老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一僵，随即软软地瘫倒下来，顾安东心跳如鼓，来不及喘息，必须快！

　　他飞快地扒下王老五那件标志性的、沾着酒渍和汗臭的外套，又利落地脱下自己身上略显斯文的白衬衫，与之对调。他将王老五的外套胡乱穿好，又把只穿着内衬的王老五粗暴地塞进被窝里，让他面朝墙壁，营造出“酣睡”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拉起床上依旧昏迷的女子，想趁着夜色和混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刚扶起女子，准备迈向门口时——

　　门外，竟然再次传来了脚步声！是一个女人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是朝这个房间走来！

　　顾安东头皮一炸！怎么还有人？剧情里没有这一段！

　　他几乎是本能地拖着女子，再次缩回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那里有一个老旧高大的衣柜。他勉强拉开一条缝隙，将女子和自己一起塞了进去，紧紧关上柜门。

　　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顾安东自己那如擂鼓般的心跳。

　　柜门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他看见一个穿着时髦列宁装、梳着两条油亮辫子的年轻女人推门走了进来——是王曼妮，书中一个爱慕周志成、颇有背景的女配！

　　王曼妮在门口顿了顿，似乎在适应房间里的黑暗。她瞥了一眼床上那个面朝里、盖着被子，穿着顾安东衬衫的“男人”背影（实则是王老五），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了然的冷笑。

　　“哼，成了……”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快意，似乎确认了某个她想看到的结果。她没有过多停留，仿佛只是来验收成果，很快便再次转身，带上房门，并且——又一次落了锁！

　　“咔哒。”这声落锁，如同敲在顾安东的心上。

　　他靠在冰冷的柜壁上，无声地苦笑。这下好了，刚解决一个，又被锁了一次。

　　他只能在柜子里继续等待，听着怀里女子逐渐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感受着时间在黑暗中缓慢地爬行。不知又过了多久，怀中的女子似乎因为药力或姿势不适，轻轻扭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然后呼吸再次变得平稳悠长——她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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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安东：“……”

　　终于，外面彻底安静下来，走廊上也再无声响。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柜门，确认安全。不能再等了！

　　他再次扶起（几乎是半抱着）那个依旧睡得昏沉的女子，走到窗边。幸运的是，虽然窗户有栏杆，但其中一扇窗的插销似乎有些松动。他用力晃动了片刻，竟然真的被他悄无声息地弄开了！虽然人钻不出去，但足以让他看清外面——窗户下面，是一条狭窄、堆着杂物的背阴小巷。

　　他估算了一下高度，不算太高。他先将女子从窗户栏杆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塞了出去，让她轻轻落在下面堆积的废弃麻袋上。随后，他自己也凭借灵活的身手，攀着栏杆，翻身跳了下去。

　　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顾安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夜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不敢耽搁，扶起那个还瘫软在麻袋上的女子，将她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抱地，沿着阴暗的巷子，快步向外走去。

　　直到远离了那栋让他噩梦萦绕的建筑，转入另一条相对安全、但仍无行人的僻静小巷，顾安东才停下脚步，将女子轻轻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墙角。

　　他拍了拍女子的脸颊，低声道：“喂，醒醒！安全了，快醒醒！”

　　女子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起初，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但在看清眼前是一个穿着邋遢外套（王老五的）、面容陌生、眼神急切的男人时，迷茫瞬间被惊恐取代！

　　“啊——！”她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抬手就给了顾安东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啪！”

　　顾安东被打得脸一偏，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捂着脸，愣了片刻，看着眼前这个惊魂未定、如同受惊小鹿般蜷缩起来，还用看流氓的眼神瞪着自己的女人，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憋屈感直冲头顶。

　　他冒着天大的风险，费尽心机，挨饿受冻地在柜子里蹲了半晌，救她出来，结果就换来这个？

　　顾安东气笑了，扯了扯嘴角，指着自己脸上清晰的五指印，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同志，你就是这么感谢你的救命恩人的？”

　　那女子被他笑得一愣，眼神中的惊恐未退，却又染上了一丝困惑，依旧警惕地抱着双臂，紧紧靠在墙上，仿佛他是随时会扑上来的洪水猛兽。

　　夜色深沉，小巷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狗吠。一场精心设计的英雄救美，开局似乎……并不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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