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土芬芳

　　晌午过后，日头依旧有些毒辣。打谷场上，两台拖拉机已经准备就绪，发动机低沉地轰鸣着，像是蓄势待发的铁牛。

　　顾安东径直走向其中一台，对早已等在一旁、眼神里既期待又紧张的孙晓明招了招手：

　　“晓明，上来！下午你开。”

　　“我……我开？”

　　“顾同志，我才看了一上午，这……这大家伙，我能行吗？万一开沟里去了……”

　　孙晓明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怕什么？我就在旁边坐着呢！眼睛给你盯着，手就在边上准备着，出不了大错！这东西看着唬人，真上手了，就跟蹬三轮车把稳方向一个道理，就是劲儿大了点。上午我跟你说的要领都记住了吧？”

　　顾安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

　　“记住了是记住了，可是……”

　　孙晓明还是有些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

　　“机会就这几天，赵干事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咱们必须抓紧时间学会！上来，胆子放大点！”

　　顾安东语气坚定，率先爬上驾驶座，然后伸手拉了他一把。

　　孙晓明被他的坚定感染，一咬牙，也跟着爬上了拖拉机，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驾驶位上。双手握住冰凉的方向盘，感受着身下机器传来的震动，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豁出去的表情。

　　“对，就这样！”

　　“启动，挂低速挡，对……慢抬离合，轻给油……走！”

　　顾安东坐在他旁边，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盯着前方。

　　拖拉机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轰鸣，车身猛地一顿，然后缓缓向前驶去。孙晓明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方向盘握得死紧，拖拉机走得有些歪歪扭扭。

　　“放松点，手别僵着！眼睛看远一点，别光盯着车头前面那点地！”

　　顾安东的声音适时响起，沉稳而清晰，

　　“对，感觉车往右偏了，左手稍微带一点方向……回正！好，保持！”

　　在顾安东一声声的指导和鼓励下，孙晓明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操控也变得流畅了一些。拖拉机拖着犁具，虽然速度不快，但总算能基本沿着直线前进了。

　　另一边，大队长也没闲着。他组织起剩下的村民和知青们，跟在拖拉机后面，进行第二道工序——捡石头、清杂草。

　　这活儿比起之前抡镐头开荒，简直轻松了不止一个档次。大家弯着腰，说笑着，将翻出来的石块捡起来扔到地头，把纠缠的草根抖掉泥土，归拢到一旁。

　　看着那铁牛过处，坚硬的土地如同波浪般被轻易翻开，再对比之前自己一镐头一镐头刨的艰辛，众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和喜悦。

　　几个老娘们一边利索地捡着石头，一边忍不住夸赞：

　　“哎呀，这可真是省了老鼻子劲儿了！”

　　“还是人家顾知青有本事，能从县里把这铁家伙请来！”

　　“可不是嘛！这娃娃脑子是真活络，有办法！”

　　“比咱们就知道傻干强多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把式，用粗糙的手抓起一把刚翻出来的、还带着湿气的黝黑泥土，在手里捻了捻，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对旁边的人说道：

　　“这新土，看着是肥。但不能急着种。”

　　“得让它晒晒，这叫‘晒垡’。经太阳这么一晒，土里的虫卵能晒死不少，一些草根也能蔫巴了，土块晒得松散了，地力也能醒一醒。等过些天，下场透雨，或者咱们再耙一遍，那时候播种，苗才长得壮实！”

　　他指着被犁开的土地。

　　这话说得在理，旁边的人都纷纷点头。大队长也听到了，扬声补充道：

　　“老叔说得对！大家加把劲，趁着有铁牛帮忙，把地尽快收拾出来，晒它几个好日头！咱们争取不误农时，种上好庄稼！”

　　田野里，拖拉机的轰鸣声，人们的说笑声，混合着新翻泥土特有的芬芳，交织成一曲充满希望的劳动乐章。顾安东坐在颠簸的拖拉机上，看着身旁逐渐进入状态的孙晓明，又望向身后那片在众人努力下迅速改变模样的土地，一种参与创造、带来改变的满足感，在他心中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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