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告别铁牛与犒劳

　　站在地头望去，原本杂草丛生、碎石遍地的荒滩，如今已是一片整齐划一、覆盖着新鲜土壤的田垄。虽然尚未见绿意，但那松软平整的土地本身，就散发着一种沉静的、孕育着希望的力量。

　　大队长背着手，在这片新开垦的田地边上走了好几个来回，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他时不时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捻，眼里闪着光，喃喃自语：

　　“好，好啊……这下好了，多了这些地，秋后就能多收不少粮食，大伙儿的日子也能松快些了……”

　　喜悦之余，离别的时刻也终于到来。赵干事农机站还有工作，不能再耽搁了。几天相处下来，村里人，尤其是跟着学技术的几个年轻人，都对这位没什么架子、耐心细致的赵干事充满了感激和不舍——当然，最主要还是对那两台即将离开的“铁牛”万分不舍。

　　顾安东带着已经能独立将拖拉机开得稳稳当当的孙晓明，一起送赵干事回县农机站。拖拉机车斗里，除了原本的农具，还堆满了乡亲们硬塞上来的心意：一袋子新磨的玉米面，几捆晒干的野菜，一小布袋金黄的烟叶，还有几十个还带着温度的鸡蛋。东西不贵重，却满是柳岔村人的淳朴谢意。

　　顾安东心里有些打鼓，看着这些“干货”，对赵干事苦笑道：

　　“赵哥，这点东西是乡亲们的心意，你务必收下。就是……回去见了秦站长，他要是怪罪咱们超期用了这么久车，你可得帮我们说几句好话。”

　　赵干事憨厚地笑笑：

　　“放心吧，秦站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到咱们真把荒地开出来了，他指不定心里怎么高兴呢。”

　　到了农机站，院子里依旧弥漫着柴油和铁锈的味道。秦战斗正蹲在一台拆开的发动机旁忙活，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头也没抬。

　　“秦爷爷，我们回来了！车给您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了！”

　　顾安东让孙晓明把车停好，自己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快步走过去。

　　秦战斗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用棉纱擦着满是油污的手，围着两台拖拉机转了一圈，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他板起脸，眼睛一瞪，冲着顾安东佯怒道：

　　“好你个顾家小子！说话不算数，太不要脸了！当初咋说的？借两天！你自己数数，这都几个两天了？啊？我还以为你小子开着我的铁牛跑路了呢！”

　　“秦爷爷，我错了！真不是故意回来晚的！实在是荒地难开，想着既然借来了，就一口气干完，也能多学点东西。下次一定准时，绝不敢拖延！”顾安东赶紧躬身作揖，态度诚恳地认错。

　　“下次？你小子还想有下次？”

　　“门都没有！这次就被你坑苦了！”

　　秦战斗音量提高，胡子都似乎翘了起来。

　　“不不不，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顾安东连连摆手，趁机示意孙晓明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秦爷爷，您消消气。这些都是我们十里沟乡亲们的一点心意，自家产的，不值什么钱，但是一片心。您就当是……是额外的租金！您要是不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这些东西我也带不回去啊……”

　　秦战斗看着地上那些带着泥土芬芳的农产品，脸上的“怒气”维持不下去了。他哼了一声，语气缓和下来：

　　“行了行了，别跟我这儿耍滑头！东西放下，赶紧滚蛋！看着你就来气！”

　　话虽这么说，他却弯腰提起了那袋玉米面，掂量了一下。

　　顾安东和孙晓明相视一笑，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秦战斗甚至还挽留他们吃了饭再走，但两人婉拒了。

　　离开农机站，日头已经升得老高。连续多日的紧张劳作和精神紧绷，此刻松弛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顾安东感觉自己的手臂到现在还是酸麻的，握方向盘时间太长，虎口处隐隐作痛。

　　“走，晓明，”

　　“今天哥请你，咱们去国营饭店，改善改善伙食！这次开荒，可是把咱哥俩累惨了。”

　　再次走进那家熟悉的国营饭店，服务员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爱答不理的样子。但两人此刻也顾不上计较这些。看着墙上小黑板的菜单，顾安东狠了狠心，点了一个红烧肉，一个葱爆羊肉，又要了两大碗米饭。

　　当油光红亮、香气四溢的红烧肉和带着锅气的葱爆羊肉端上桌时，两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也顾不得形象，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入口即化，浓郁的肉汁拌进米饭里，香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葱爆羊肉咸香嫩滑，就着米饭吃，更是下饭。

　　一顿风卷残云，盘子里的菜和碗里的米饭都被扫荡得干干净净。顾安东靠在椅子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感觉连日的疲惫都被这顿扎实的饭菜驱散了不少。虽然身体依旧酸痛，但心里却充满了完成一件大事后的踏实和轻松。

　　“走吧，”

　　“回村！地种下了，接下来，就等着看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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