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落水

　　自从经历了开荒的高强度劳作，顾安东更深切地体会到，在这片土地上，一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他给自己定了规矩，无论头天多累，只要不下大雨，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必须起床跑步锻炼，沿着村边的小路，一直跑到附近那条小河边上，再折返回来。

　　平时得了空，还会在知青点后面的空地上，凭着记忆比划几下当年在学校学过的军体拳，活动筋骨。

　　这天清晨，河面上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气温明显比前些日子低了不少。顾安东呼着白气，沿着河岸慢跑。

　　远远地，他就看见村里几个七八岁的半大小子，正在河边的泥滩上嬉闹，你追我赶，胆子大的还试图用脚去探那看起来还算平缓的河水。

　　顾安东心里“咯噔”一下。

　　这条河看着不急，但岸边泥土湿滑，水下情况不明，这个天气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赶紧跑过去，出声喊住他们：

　　“喂！那几个小子！别在河边玩！快上来！河边泥滑，容易掉进去！”

　　孩子们听到喊声，都停了下来。有几个认得他是“开铁牛的顾知青”，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往岸上走了几步。

　　但也有两个皮实胆大的，像是没听见，反而觉得被管束了，做了个鬼脸，又往水边凑近了些。

　　顾安东见口头警告效果有限，自己一个外来知青，也不好强行干涉太过。

　　他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继续沿着河岸往前跑，心里却记下了这事。

　　跑出一段距离，正好遇见早起巡查田地的队长。顾安东停下脚步，喘着气把刚才看到的情况说了：

　　“队长，我刚看见几个小孩在河边玩水，天这么冷，河边泥又湿又滑，万一掉进去太危险了。是不是得跟各家大人说说，管着点孩子？”

　　“这帮皮猴子！真是不知深浅！那河边去年就淹死过邻村偷跑过来摸鱼的孩子！”

　　他立刻没了看田的心思，转身就对不远处几个早起的社员喊道：

　　“快！去几个人，到河边看看，把那帮玩水的小崽子都撵回来！再挨家挨户说一声，看好自家娃！”

　　几个社员见队长说得急切，连忙应声往河边跑。顾安东也放心不下，跟着队长和社员们一起折返回去。

　　还没到河边，就听见远处传来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

　　“快来人啊！毛蛋掉河里了！”

　　“救命啊！毛蛋滑进去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队长更是脸色煞白，吼了一声：

　　“快！”

　　众人发足狂奔赶到河边，只见岸边乱成一团。几个刚才还在嬉闹的孩子吓得面无人色，指着河里翻滚的水花。

　　一个年轻后生已经脱掉了外衣，顾不得冰冷，“跐溜”一下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刺骨的河水里，奋力向那挣扎沉浮的小身影游去。

　　毛蛋的父母也闻讯连滚带爬地赶来了，他母亲看到河里的情景，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一边哭一边骂：

　　“我的儿啊！你个天杀的！你不听话啊！你要是没了，娘可怎么活啊！！”

　　他父亲也是双眼赤红，拳头攥得死紧，死死盯着河面。毛蛋是家里三代单传的独苗，真要出了事，这个家就塌了。

　　那下水救人的后生水性不错，很快抓住了毛蛋，奋力将他拖回了岸边。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拉了上来。

　　毛蛋小小的身子软绵绵的，脸色青紫，嘴唇发乌，双眼紧闭，任凭他母亲怎么摇晃、呼喊，都没有一丝反应。

　　“毛蛋！毛蛋你醒醒啊！”

　　“娃！你看看娘啊！”

　　凄厉的哭喊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揪紧了心。

　　顾安东挤进人群，看到毛蛋的样子，心里猛地一紧。他蹲下身，伸手探向孩子的脖颈侧方。指尖传来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搏动！

　　还有心跳！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在书籍和普及教育中学到的心肺复苏知识。在这个急救知识极度匮乏的年代，溺水后的黄金救援时间极其短暂！

　　“都让开点！别围着！”

　　顾安东厉声喝道，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必须试试！

　　他迅速将毛蛋平放在相对平坦的地面上，解开湿透的棉袄领口，清理掉口鼻周围的淤泥和水草。

　　然后回忆着步骤，定位，双手叠扣，开始有节奏地进行胸外按压。

　　“一、二、三、四……”

　　他心中默数，动作虽然生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在干什么！你放开我儿子！你把他按坏了！！”

　　毛蛋母亲见状，如同疯了一般扑上来，死命地拉扯顾安东的胳膊，哭喊着不让他碰孩子。她无法理解这种在她看来如同“捶打”的行为是在救人。

　　顾安东本来就没有实际操作经验，全凭理论记忆和一股救人的信念支撑着，被这么一干扰，按压的节奏立刻乱了，额头上急出了冷汗。时间一秒秒流逝，孩子的生机也在一点点消逝！

　　“王婶！快把她拉走！我在救他！快没时间了！！”

　　顾安东猛地抬头，对着站在一旁也慌了神的王婶喊道，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婶被他一吼，一个激灵。

　　她看着顾安东那双因为急切而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又看了看地上毫无生气的毛蛋，一咬牙，上前死死抱住情绪失控的毛蛋娘，大声劝道：

　　“毛蛋他娘的！你冷静点！让顾知青试试！说不定……说不定娃还有希望呢！你别耽误了救人啊！”

　　其他几个明白事理的社员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劝阻、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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