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黑省大酱

　　天色擦黑，知青点里飘起淡淡的炊烟，顾安东正对着锅里翻滚的野菜粥发愁，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它有点滋味。

　　就听见院门外传来王婶那特有的大嗓门：

　　“安东知青？顾安东在屋不？”

　　“在呢在呢！王婶，您快屋里请！”

　　顾安东一听，连忙撂下勺子迎了出去：

　　只见王婶挎着个盖着蓝布的大筐篓，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将王婶让进自己那间收拾得还算利落的小屋，顾安东赶紧拿起暖水瓶，给王婶冲了一碗红糖水，双手递过去：

　　“王婶，您喝口糖水，暖暖身子。”

　　王婶接过来，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让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心里更是受用：

　　“哎呦，你这孩子，就是客气！”

　　这红糖水可是金贵的很，在乡下，可是待客的好东西，足见顾安东的诚意和懂事。

　　她放下碗，瞅了瞅灶台上那锅清汤寡水的粥，笑道：

　　“做饭呢？”

　　顾安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是呢，王婶。可是我这手艺……实在拿不出手，就会弄点这玩意儿，让您见笑了。”

　　“嗐，这有啥！大小伙子，刚开始都这样！”

　　王婶摆摆手，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

　　“俺跟你说，咱这儿做饭，讲究个一气呵成。你看这大铁锅，下面炖菜，上面箅子上就能热窝头、贴饼子，省柴火还省事！你要是不会掌握那个咸淡油腥的量……”

　　她说着，从筐篓里端出一个沉甸甸的、带着盖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放在炕沿上，

　　“喏，婶子给你带来了一碗俺自个儿下的大酱！咱黑省人家，离了这玩意儿可不行！”

　　“做菜的时候舀一勺当盐当酱油都行，平时没啥菜，挖一筷子蘸大葱、蘸青菜，也能下饭！方便得很！”

　　顾安东一听，简直是喜出望外！他可是久闻东北大酱的鼎鼎大名，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连忙接过那陶碗，揭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独特的酱香扑鼻而来，带着发酵后的醇厚气息，光是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王婶！这可真是……太谢谢您了！您这可帮了我大忙了！”

　　顾安东连连道谢，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谢啥，邻里邻居的，搭把手应该的。”

　　王婶嘴上客气，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

　　“你快看看，婶子带来的这些东西，还中意不？不行我再去别家给你踅摸踅摸。”

　　顾安东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那个大筐篓里。里面东西还真不少：

　　一小筐圆滚滚、棕褐色的鸡蛋，怕是有二三十个；

　　几捆扎得整齐的豆角干、茄子干；

　　还有用布袋装着的，看着像是……松子和榛蘑？

　　他拿起几颗松子看了看，又捏了捏干爽硬挺的榛蘑，心里一动，说道：

　　“王婶，这鸡蛋、干菜我都要了。这松子和榛蘑……您要是还有，能不能多给我弄点？我想寄回家里去，让我爸妈他们也尝尝咱们柳岔村的特产！”

　　王婶一听，更来劲了：

　　“寄回家啊？那是该多弄点！这松子、蘑菇都是咱山里的好东西，城里人稀罕着呢！我家这点肯定不够，但我给你‘兑活兑活’（张罗张罗），保准给你凑够份量！”

　　“那太好了！”

　　顾安东心里踏实了，开始算账，

　　“王婶，您看，鸡蛋、干菜，加上这些山货，一共多少钱？或者您还需要点别的？像肥皂、火柴、工业券啥的，我这儿还有点。”

　　两人头碰头地仔细算了一番，最终用现金加几张工业券结了账，双方都觉得很公道。

　　顾安东又补充道：

　　“王婶，以后我大概十天跟您换一次东西。鸡蛋是越多越好，要是有肉，哪怕一点点，也请您务必给我留着。”

　　他知道这年头肉难得，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王婶拍着胸脯，压低了声音保证：

　　“没问题！包在婶子身上！鸡蛋我给你攒着，肉……我瞅着机会，看谁家杀猪或者弄到野味，想法子给你弄点！你就等我消息吧！”

　　她利索地把换来的钱和券揣好，又把空筐篓拎起来。

　　“成了，那婶子就先走了，你也赶紧吃饭吧！”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王婶，顾安东看着炕上那些食材，尤其是那碗黝黑发亮、香气浓郁的大酱，只觉得生活瞬间充满了盼头。他赶紧挖了一小勺大酱放进野菜粥里搅和搅和，又就着酱咬了一口窝头，那咸香醇厚的味道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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