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机器的悖论

　　索菲亚的公寓里，一片死寂。

　　林风那句充满了绝望的“我把自己弄丢了”，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两个人的心上。

　　索菲亚看着眼前这个灵魂已经被掏空的、如同易碎品般的少年。她知道，此刻，任何专业的“心理疏导”和“逻辑分析”，都是苍白无力的。

　　那个用“科学”和“理性”武装到牙齿的“教授”，已经被他自己的“科学”，逼入了绝望的死角。

　　“你没有丢了自己，林。”

　　她的声音，不再是心理顾问的冷静，也不是女朋友的温柔。那是一种更深沉的、充满了力量的……“愤怒”。

　　“你不是‘丢了’。”她走到他的面前，毫不畏惧地，迎着他那空洞的目光，“你是放弃了。”

　　“你亲手，把那个会哭、会笑、会犯错、会冲动的‘林风’，当成一个‘bug’，从你那该死的‘完美系统’里，删除了！”

　　林风的身体，猛地一颤。

　　“你以为你是在为梅西的受伤而赎罪？”索菲亚的眼眶红了，声音却愈发尖锐，“不！你是在逃避！你害怕再次犯错，害怕再次承担‘先知’的代价！所以，你选择成为一个没有感情、永远不会犯错的‘机器’！”

　　“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指着他那张苍白的脸，“你以为这样，佩普（瓜迪奥拉）就会满意吗？你的队友就会重新接纳你吗？”

　　“你没有在‘赎罪’，林。你是在用你的‘完美’，惩罚所有爱你的人。你在惩罚哈维，惩罚罗尼，惩罚那个还在医院里、等着他最好的朋友去看他的里奥！你更是在……惩罚我！”

　　索菲亚的这番话，像一把把烧红的、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林风那颗已经冰封的心脏！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呼吸，用一种近乎“最后通牒”的、冰冷的语气说道，“……在你找回那个‘会犯错’的自己之前，我的‘心理咨询室’，对你关闭。”

　　“因为，我爱上的，”她看着他，一字一顿，“是一个‘诗人’。不是一台‘机器’。”

　　说完，她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的机会，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风，独自一人，被留在了那片由他自己制造的、冰冷的黑暗之中。

　　……

　　周末，西甲联赛，巴塞罗那主场迎战赫塔菲。

　　瓜迪奥拉，在目睹了林风那“完美”的训练表现后，将他，重新放回了首发名单。他需要这个“齿轮”，来为他那台因为缺少了梅西而略显滞涩的“机器”，提供最稳定的动力。

　　诺坎普的看台上，球迷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着6号的“回归”。他们期待着，那个能写诗、能指挥的“教授”，能带领球队，走出上一场失利的阴影。

　　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场持续了九十分钟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完美催眠曲”。

　　林风，在球场上，踢出了他职业生涯中，数据最“完美”的一场比赛。

　　传球138次，成功137次。 传球成功率，99.3%。 防守拦截，100%成功。 跑动覆盖，全队第一。 失误，零。

　　但同时……

　　威胁传球，零。 向前直塞，零。 尝试过人，零。

　　他像一个最忠诚的、被设定了“安全”程序的机器人，将足球，一遍又一遍地，在后场，进行着最安全、最无意义的横传和回传。

　　赫塔菲的球员们，甚至都懒得再上抢。他们只是在自己的禁区前，摆出了一道铁桶阵，像一群经验丰富的猎人，微笑着，看着那头被拔掉了所有爪牙的、华丽的“纸老虎”，在他们面前，徒劳地踱步。

　　“olé……”

　　诺坎普的看台上，那熟悉的“olé”声，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那不再是“赞美”。那是一种充满了失望和不耐烦的……“嘲讽”。

　　场边，瓜迪奥拉的脸色，比上一场失利时，还要难看。

　　他要的是“控制”，但他得到的，却是“窒息”。他要的是“胜利”，但他得到的，却是“无聊”。

　　他看着那个在场上，跑位精准到厘米、传球完美到令人发指的6号。他那双总是充满了对“系统”偏执信仰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自我怀疑。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最完美的“零件”。

　　但他，却失去了一场本该唾手可得的……胜利。

　　终场哨响，0:0。

　　一场灾难性的、让所有人都颜面扫地的平局。

　　当林风走下球场时，迎接他的，不再是队友们的拥抱，也不是对手的敬畏。

　　而是来自诺坎普九万名球迷的、那山呼海啸般的……

　　巨大嘘声。

　　林风站在球员通道口，听着那曾经为他欢呼、此刻却像刀子一样刺向他的嘘声，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他像一个最拙劣的演员，试图用“完美”的台词，去掩盖自己内心的空洞。最终，却被最热情的观众，用最无情的方式，当众拆穿。

　　他甚至在心里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我对足球的热爱？只是为了站在诺坎普的球场上？”

　　就在这时，瓜迪奥拉，从他身边，一言不发地走过。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年轻的主帅，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冰冷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宁愿看到你，再尝试一次‘灵魂直塞’后失误。”

　　“也不想看到你，用这种‘完美’的方式……侮辱这件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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