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暗礁与友谊

　　大明特混舰队离开广州后，借助冬季盛行的东北季风，航速颇快。蔚蓝的南海之上，四十余艘舰船组成的庞大编队，保持着警戒阵型，向南破浪而行。巨大的帆影投映在墨绿色的海面上，如同移动的堡垒群，带着无言的威慑力。

　　施大瑄不敢有丝毫大意，命令各舰了望哨加倍警惕，同时派出轻快的哨船在前方探路。尽管有海图，但这个时代的海图精度有限，许多暗礁、浅滩并未标注，尤其是在陌生的吕宋近海。

　　航行数日后，舰队逐渐接近吕宋群岛西侧。这里的海域变得复杂起来，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周围，往往隐藏着危险的珊瑚礁盘。海水的颜色也变得深浅不一，预示着水下地形的变化。

　　这一日，天空有些阴沉，海风带着湿咸的气息。舰队正沿着一条看似宽阔的航道行驶，试图绕行至吕宋岛西南部，按照与苏禄使者的商议，先与苏禄国的船队取得联系，再图进入马尼拉湾。

　　突然，位于编队侧后方的一艘大型补给舰“丰裕”号，猛地一震，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木材断裂的闷响！船只的速度骤然降低，船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倾斜！

　　“不好！‘丰裕’号触礁了！”了望哨凄厉的呼喊声瞬间传遍舰队。

　　施大瑄在“定海”号上看到这一幕，心中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立刻下令：“全军减速！保持警戒！命令‘靖海’、‘安澜’两舰靠近‘丰裕’号，查看情况，全力救援！各舰注意规避，谨防连锁触礁！”

　　舰队一阵忙乱。两艘指定的海沧船迅速靠向搁浅的“丰裕”号，试图将其拖离礁盘。但“丰裕”号吃水较深，船底显然已被礁石划破，海水正不断涌入，拖拽极为困难。水手们拼命用水桶和抽水机排水，但效果甚微。更要命的是，这片礁区情况不明，其他战舰也不敢过于靠近，生怕步其后尘。

　　救援工作进展缓慢，眼看“丰裕”号倾斜角度越来越大，舰上物资和人员面临严重威胁，施大瑄心急如焚。在这陌生的海域，每耽搁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若此时西班牙舰队趁机来袭，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了望哨再次报告：“将军！东南方向出现船队！数量约十余艘，船型较小，速度很快！”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是西班牙人吗？

　　施大瑄举起千里镜望去，只见一支由各种小型桨帆船和本地式样的“艋舺”组成的船队，正灵活地穿梭在岛屿之间，快速向明军舰队靠近。船上悬挂的旗帜，并非西班牙的红黄条纹旗，而是一种他们未曾见过的、带有几何图案的旗帜。

　　“是苏禄人！是苏禄苏丹的船队！”随行的苏禄使者兴奋地大叫起来，“将军，那是我们的船！他们来接应我们了！”

　　果然，那支小船队在距离明军舰队一定距离时便放缓了速度，并打出了友好的信号。苏禄使者立刻用旗语和灯号与之联系。

　　很快，几名苏禄头人登上了“定海”号。他们皮肤黝黑，身形精悍，穿着色彩鲜艳的沙龙，佩戴着华丽的匕首，态度却十分恭敬。为首的头人通过使者通译向施大瑄行礼，表达了苏禄苏丹对天朝舰队到来的热烈欢迎和感激之情。

　　在得知“丰裕”号触礁搁浅后，那位苏禄头人立刻表示：“将军不必担忧，这片海域我们熟悉得很！哪里有暗礁，哪里是通道，闭着眼睛都能走！”他当即派出几艘最灵巧的小船，引导明军的救援船只，选择了一条安全的水道靠近“丰裕”号，并派出了水性极好的苏禄水手潜入水下，帮助堵塞漏洞，固定缆绳。

　　在苏禄人的熟练帮助下，救援效率大大提升。虽然“丰裕”号受损严重，已无法自行航行，但大部分人员和重要物资被成功转移到了其他船上。苏禄人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帮忙将“丰裕”号暂时拖到附近一个他们熟悉的、隐蔽的浅湾进行临时抢修。

　　更让施大瑄惊喜的是，苏禄头人提供了关于马尼拉湾周边最新的情况：西班牙人确实加强了戒备，湾口炮台增加了守军，几艘盖伦战舰昼夜巡逻。但他们也指出，除了正面航道，还有一些不为西班牙人特别注意的、水较深的次级水道，可以供明军中型战舰谨慎通过，用于迂回或侦察。

　　“多亏了贵部及时援手，否则我舰队在此必将陷入困境！”施大瑄由衷地向苏禄头人道谢。这次意外，虽然造成了损失，却也让他深刻体会到在这片复杂海域拥有一个可靠本地盟友的重要性。

　　苏禄头人憨厚地笑了笑：“将军客气了。西班牙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帮助天朝大军，就是帮助我们苏禄自己。”

　　有了苏禄人的引导，大明舰队得以安全通过这片危险的礁群，抵达了苏禄人控制的、位于吕宋岛南部的一处天然良港进行休整和补给。

　　站在“定海”号船头，望着港口内友好往来的苏禄小船，以及远处郁郁葱葱的异域山林，施大瑄心中稍定。初步的立足点已经建立，也与本地盟友取得了联系。接下来，是直接向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展示肌肉，逼迫他们谈判，还是先巩固与苏禄等反西势力的关系，获取更多情报和支持？而马尼拉的西班牙总督，在得知大明舰队已然兵临城下之后，又会作何反应？

　　平静的港湾之外，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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