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安全屋的回温

　　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锋利的剪刀，撕破了星城这个角落短暂的死寂。

　　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已经开始在街角闪烁，映在苏晚晚沾着灰尘和沃克血迹的脸上，明明灭灭。

　　“晚晚！说话！你的具体位置！”

　　顾晏辰的声音在耳麦里几乎是在低吼，那里面蕴含的恐慌与急切，穿透了电流的杂音，清晰地撞进苏晚晚的耳膜。

　　她背靠着冰冷坚硬的车身，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和硝烟味的浊气。

　　“咖啡馆西北侧，临街。沃克尸体在我前方五米处。我安全。”

　　她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但语调极力维持着平稳。

　　“待在原地，锁好车门！我们马上到！”

　　顾晏辰的指令不容置疑，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咳嗽声从频道那边传来。

　　苏晚晚没有选择躲进车里。

　　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尤其是远处可能隐藏狙击手的制高点，手中的枪依旧紧握。

　　沃克临死前那声疯狂的“国王万岁”和果断的自尽，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她的心头。

　　“国王”对下属的控制力，以及其组织的残酷性，远超她的预估。

　　几分钟后，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从停车场紧急出口的方向传来。

　　浓白的催眠瓦斯尚未完全散去，如同瘴气般缠绕着那几个踉跄冲出的黑影。

　　是顾晏辰和他的A组队员。

　　顾晏辰走在最前面，他脸上的防毒面具已经摘下，露出苍白却紧绷的脸颊，额角有一道被弹片或碎石划破的血痕，正缓缓渗出血珠。

　　他黑色的作战服上沾满了灰尘和污渍，左臂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受了伤。

　　但他的眼神在冲出浓雾的瞬间，就如同探照灯般急切地扫视，最终牢牢锁定了靠在车边的苏晚晚。

　　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虽然狼狈，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顾晏辰眼底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焦灼，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混合着后怕与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

　　他几步冲到苏晚晚面前，完全无视了脚下沃克的尸体，目光如同实质，将她从头到脚仔细逡巡了一遍。

　　“伤到哪里没有？”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想伸手去碰触她，确认她的真实，但手臂抬起一半，却又僵硬地停在了空中，仿佛害怕这只是一个幻觉，一触即碎。

　　苏晚晚看着他额角的血痕，看着他眼底未散的惊悸，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而麻痒。

　　她摇了摇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目光，看向他身后互相搀扶、同样狼狈的队员。“我没事。皮外伤。你们呢？瓦斯的影响大吗？”

　　“吸入了一些，头晕，还能坚持。”一名队员喘着气回答，看向苏晚晚的眼神里，除了之前的审视，更多了几分真切的敬佩。

　　刚才她在频道里临危不乱的指挥，以及最后果断出击拦截沃克，都赢得了这些铁血汉子的尊重。

　　顾晏辰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但目光依旧无法从苏晚晚身上移开。“b组报告情况。”

　　“b组安全，狙击手已撤离，无法追踪。警方距离不到五百米。”

　　顾晏辰眼神一沉，快速下令：“A组，清理现场痕迹，回收所有弹壳。b组，按预定撤离方案，立刻离开。晚晚，”他转向她，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坚决，“你跟我的车走，这里不能留了。”

　　苏晚晚看了一眼沃克的尸体，知道留下只会陷入无尽的麻烦。她点了点头。

　　行动队员们训练有素地开始动作，迅速而无声。

　　顾晏辰一把拉住苏晚晚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他没有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几乎是半强制地，将她带离了现场，塞进了那辆之前停在咖啡馆附近的灰色轿车里。

　　他自己坐进驾驶座，猛地发动车子，在一个街角与疾驰而来的警车擦肩而过，汇入了主路熙熙攘攘的车流中，将那片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区域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内一片死寂。

　　只有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车窗外流淌而过的、属于星城平常夜的喧嚣霓虹。

　　这喧嚣此刻听来，却显得如此遥远和不真实。

　　苏晚晚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肾上腺素的效力正在消退，左臂被狙击子弹气流擦过的灼痛感，以及精神上的高度紧绷带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她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你受伤了。”

　　顾晏辰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捕捉到了她揉按左臂肩颈处肌肉时那一瞬间细微的蹙眉。

　　“擦伤，不碍事。”苏晚晚没有睁眼，语气平淡。

　　顾晏辰没有再说话，但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车子没有开回“星空之境”酒店，也没有去任何顾氏名下的产业，而是驶向了星城近郊一个看起来颇为宁静的高档住宅区，最终停在了一栋独栋别墅的车库里。

　　“这里是安全屋，绝对干净。”

　　顾晏辰熄了火，解开安全带，侧过头看着她，眼神在昏暗的车库灯光下显得深邃难辨，“你需要处理伤口，也需要休息。”

　　苏晚晚没有反对。

　　此刻，一个安全、隐蔽的落脚点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别墅内部是冷硬的现代装修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缺乏生活气息，但一应物资俱全。

　　顾晏辰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径直带着苏晚晚来到一间配备了齐全医疗用品的房间。

　　“坐下。”他指了指房间中央的椅子，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转身去拿医药箱。

　　苏晚晚依言坐下。

　　直到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顾晏辰才真正看清她的狼狈。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脸上沾着灰尘和已经干涸的、不属于她的暗红血点，左侧脖颈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道明显的、被灼热气流擦过的红痕，微微肿起，周围的皮肤甚至有些焦卷。

　　这若是再偏一寸……顾晏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拿着医药箱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打开医药箱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我自己来。”苏晚晚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硝烟味、淡淡的血腥味，以及独属于他的、带着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别动。”顾晏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他无视了她的拒绝，用镊子夹起沾了消毒液的棉球，动作极其小心地，触向她颈侧的伤口。

　　冰凉的触感传来，伴随着一丝刺痛，苏晚晚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忍一忍。”

　　他的声音放得更轻，手上的动作也更加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低着头，专注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迹和血痂，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

　　苏晚晚垂着眼，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能看到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还能看到他额角那道已经凝固的血痕。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不是厌恶，不是抗拒，而是一种……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的酸软。

　　她突然想起，在停车场那片致命的浓雾中，他毫不犹豫地扑出去抢夺公文包，将后背暴露给敌人的画面。

　　想起他听到她这边枪声时，那几乎失控的恐慌。

　　“你的手臂……”她轻声开口，打破了这过于暧昧和紧绷的气氛。

　　顾晏辰动作未停，只是淡淡应道：“小伤，扭了一下，不碍事。”

　　清理完伤口，他拿出一种气味清凉的药膏，用指腹蘸取，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红肿的伤痕上。

　　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与她颈侧冰凉的药膏形成鲜明的对比，那触感清晰得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今天……谢谢。”苏晚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声音很低。

　　这句感谢，是为了他关键时刻夺回数据，也是为了他……方才那份不加掩饰的担忧。

　　顾晏辰涂抹药膏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深潭，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那里面有尚未散尽的余悸，有深沉的疲惫，还有一种翻滚着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情感。

　　“苏晚晚，”他叫她的全名，声音喑哑，“我不要你的感谢。”

　　他的目光太过赤裸，太过专注，仿佛要将她吞噬。

　　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他却猛地伸手，不是碰触她，而是撑在了她座椅的扶手上，将她圈禁在他的气息范围之内。

　　他的眼神紧紧锁着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痛苦与执拗：“我要你活着，完好无损地活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苏晚晚心中那扇紧闭的门。

　　过往的伤害、决绝的离婚、冰冷的界限……在这一刻，在他近乎卑微又无比强势的守护面前，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看着他眼底清晰的倒影，那里面只有一个狼狈却真实的自己。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交织的、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药膏以及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而迷人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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