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英雄，终将迟暮

　　南郑的驿馆内，诸葛亮与张昭的谈判，最终以一种双方都宣称“达成共识”的方式结束。

　　盟约的条款，很快便传遍了南郑。

　　江东承认荆襄九郡，包括南郡、长沙、零陵、桂阳等地，皆为汉中王治下。

　　汉中王则归还剩余的一万五千名江东降卒。

　　消息传出，南郑城内一片欢腾。

　　“孙十万这次算是认栽了！”

　　“那是！让他之前偷咱们荆州，现在还不是得乖乖把地契送回来！”

　　酒肆茶馆里，到处都是兴奋的议论声。

　　对于普通百姓和底层士卒而言，这份盟约，就是一次巨大的外交胜利。

　　只有刘备大帐内的少数几人，才明白这份盟约背后的真正杀机。

　　“子布先生已经启程返回江东。”诸葛亮向刘备汇报。

　　“他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吧？”刘备嘿嘿一笑，心情不错。

　　“何止是不好看，”法正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嘲弄，“简直是黑如锅底。”

　　“他交不了差，孙权就得头疼。”刘备走到舆图前，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孤要的就是他头疼！”

　　“孔明，传令下去，让公安那边把人准备好。孙权的船队一到，立刻放人！”

　　“另外，告诉云长，让他摆开阵势，做出要大举进攻襄樊的姿态。”

　　“孝直，你负责放出风声，就说孤在南郑集结大军，不日将亲征长安！”

　　刘备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条理清晰。

　　刘禅站在一旁，看着意气风发的刘备，心中安定下来。

　　历史上的刘备，在汉中之战后，选择了回成都称王，将关中前线交给了魏延。这一步棋，直接导致了蜀汉失去了趁曹操元气大伤，一举拿下关中、雍凉的最佳时机。

　　现在，在他的提醒下，刘备留在了汉中。

　　这就如同一把尖刀，死死抵在曹操的腰眼上。

　　“父王，”刘禅开口，“我们双线施压，曹贼必然首尾难顾。但孙权那边，我们也要催促。”

　　“怎么催？”

　　“以盟约之名，催他出兵徐州。”刘禅答道，“我们摆出进攻长安的架势，他孙权若是不动，就是背盟。天下人都会戳他的脊梁骨。”

　　“对！”刘备一拍手，“就这么办！不能让曹贼有喘息的机会，得让他不停地流血！”

　　“父王英明。”

　　刘禅看着舆图，孙刘两家，一东一西，如同两只巨大的铁钳，死死钳住了曹魏的咽喉。

　　这盘棋，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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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相国府。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内室传出。

　　内室里，曹操半躺在床榻上，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

　　一名侍医战战兢兢地为他施针，手抖得不成样子。

　　“滚…都给孤滚出去！”

　　曹操一把推开侍医，抓起床头的铜盆，狠狠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巨响。

　　侍医和侍女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内室里，只剩下曹操粗重的喘息声。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要裂开一样。无数根钢针在里面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许多人。

　　看到了郭嘉，看到了典韦，看到了他的长子曹昂……

　　“奉孝…是你吗…”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虚幻的影子。

　　可影子一触即散。

　　剧痛再次袭来，将他拉回现实。

　　他扶着床沿，挣扎着坐起来，拿起案上的一碗汤药，一口气灌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让他清醒了一些。

　　可他心里清楚，这药，越来越不管用了。

　　他甚至开始出现一些幻觉，有时候会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下达命令，有时候又会突然暴怒，将刚刚的命令全部推翻。

　　“报——”

　　门外，传来侍卫急促的声音。

　　“何事？”曹操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启禀魏王，东曹掾董昭，有紧急军情求见。”

　　“让他进来。”

　　董昭快步走进内室，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他看见曹操靠坐在床头，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心中一沉。

　　魏王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何事惊慌？”曹操的语气，带着不耐。

　　董昭不敢怠慢，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双手奉上。

　　“魏王，合肥急报！”

　　曹操的眼皮跳了一下。

　　合肥？

　　他接过密报，展开一看。

　　只一眼，他的瞳孔就猛地收缩。

　　“孙权小儿…安敢如此！”

　　一声暴喝，曹操整个人都从床榻上撑了起来。

　　密报上写得清清楚楚。

　　孙权背盟，起兵三万，奇袭合肥。

　　守将张辽，中计战死。

　　合肥，已于三日前陷落！

　　“噗——”

　　曹操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锦被。

　　他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魏王！”董昭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

　　“滚开！”

　　曹操一把推开董昭，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份密报。

　　张辽死了？

　　合肥丢了？

　　那座他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抵御东吴的桥头堡，就这么没了？

　　合肥一失，整个淮南都将暴露在孙权的兵锋之下。

　　徐州、青兖，危在旦夕！

　　“孙权…刘备…”

　　曹操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孙权假意与他联合，暗地里却和刘备勾结在了一起。

　　刘备在汉中虚张声势，就是为了牵制他的主力，好让孙权从背后捅他一刀！

　　好一招声东击西！

　　“备马！”曹操嘶吼道，“孤要亲率大军，踏平江东，将孙权小儿碎尸万段！”

　　他挣扎着想要下床，可刚一动，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软了下去。

　　“魏王！魏王！”

　　董昭惊恐的呼喊声，在内室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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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曹操才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满面愁容的董昭和几位心腹大臣。

　　“孤…睡了多久？”他的声音，虚弱得像一张纸。

　　“回魏王，您已经昏迷了一个时辰。”董昭小心翼翼地回答。

　　曹操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那股支撑了他半生的雄心和霸气，正在随着生命力一点点流逝。

　　但他不能倒下。

　　至少现在不能。

　　他强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

　　“传孤王令。”

　　“命，曹洪即刻启程，都督徐州诸军事，务必将孙权给孤挡在淮南！”

　　“命，夏侯惇固守襄樊，不可轻出。”

　　“传令关中各部，严加戒备，刘备若敢来犯，叫他有来无回！”

　　一条条命令，从他口中发出。

　　大殿内的气氛，稍微安定了一些。

　　曹操环视众人，沉声道：“区区一个合肥，一个张辽，动摇不了我大魏的根基！”

　　“孤在关中，尚有十万大军！刘备，他打不进来！”

　　“孙权小儿，背信弃义，待孤收拾了刘备，下一个，就是他的死期！”

　　他的话，掷地有声，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枭雄本色。

　　群臣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不少。

　　“魏王英明！”众人齐声附和。

　　可就在这时，曹操的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都…都退下吧，孤要歇息了。”

　　群臣不敢多言，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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