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战场：情丝废料回收站

　　“这边……波动最混乱、最死寂的方向……可能……”公输衍的声音因痛苦和虚弱而断断续续，他指向一片比周围更加深邃、连无序乱流都仿佛被吞噬殆尽的空无区域。

　　李二牛——或者说，控制着他大半个身体的冰冷意志——没有丝毫犹豫，迈着精准却僵硬的步伐，踏入了那片令人心悸的绝对死寂。

　　公输衍咬了咬牙，忍着左臂伤口传来的、仿佛能删除存在的剧痛，踉跄跟上。

　　一踏入这片区域，所有的感知都仿佛被瞬间剥夺。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能量流动，甚至连“空间”和“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

　　仙力在这里如同石沉大海，神念探出不到丈许就被无形的壁障吞噬。

　　这是一种比无序之海其他区域更深层次的“无”，一种连“混乱”本身都被彻底抚平、归于终极沉寂的“真空”。

　　李二牛左眼中流淌的金色数据流骤然变得急促而混乱，无数错误警告符号在其中疯狂闪烁。

　　“警告：进入高维度法则真空区。感知系统效率下降92.7%。能量补充途径归零。计算模型受到未知干扰……”冰冷的声音在李二牛脑海中响起，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卡顿”的滞涩感。

　　李二牛自身的意识立刻捕捉到了这一丝滞涩！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疯狂冲击着那冰冷意志的禁锢。

　　“呃……”他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右半张脸扭曲挣扎，与左半张脸的绝对漠然形成了诡异恐怖的对比。他握着星尺的手剧烈颤抖，尺身上那道狰狞裂痕中迸射出的理性冷光也变得明灭不定。

　　“压制无效抵抗……消耗额外能量……计算最优应对方案……”无情面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速似乎慢了一丝。

　　公输衍惊骇地看着李二牛体内两种意志的激烈交锋，却不敢靠近。他自身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这种“真空”环境下哀嚎，仙力无法运转，伤势恶化加速，连思维都变得迟滞。他怀中的凌裁月，那微弱的气息似乎更加缥缈，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死寂。

　　然而，随着他们的深入，这片“真空”的真实面貌逐渐显现。

　　它并非真正的空无一物。

　　脚下，不再是破碎的法则碎片或金属残骸，而是某种……凝固的、灰暗的、如同亿万载沉淀下来的淤泥般的物质，踩上去软腻而冰冷，却又不留下任何脚印。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不是臭，而是一种极致的“空无”，夹杂着亿万种情感彻底燃烧殆尽后留下的死灰气息。

　　远处，隐约可见巨大的、扭曲的、如同石化森林般的结构耸立着，那是无数纠缠凝固在一起的、失去了所有光泽与活力的……情丝残骸。

　　它们庞大、寂静、死寂，构成了这片区域令人毛骨悚然的“地貌”。

　　更令人心悸的是，虽然感知被极大压制，但一种无形无质、却又磅礴浩瀚的“意念残留”开始渗透进来。

　　那不是具体的思想，而是无数纪元以来，被仙界抽取榨干能量后丢弃于此的、万亿计破碎情感的最终沉淀——是无尽的哀莫大于心死，是癫狂的爱恨成空，是刻骨铭心的遗憾最终归于绝对的虚无……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却能湮灭一切心火的绝望浪潮，持续不断地冲刷着进入此地的每一个意识。

　　“检测到高强度……情感熵增余波……干扰理性运算……逻辑错误率上升……”无情面操控下的李二牛，动作明显变得更加迟滞，左眼的金光数据流中乱码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这片它原本以为最适合执行“归零协议”的“归寂”之地，竟存在着某种专门克制绝对理性的“毒素”——那些被它视为冗余垃圾、早已废弃的情感残渣所散发出的终极绝望！

　　“就是这里……冷硎提到的‘万法归寂’之地……‘情丝废料回收站’……”公输衍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恐惧。

　　他终于明白了此地真相，也明白了冷硎那疯子为何会关注这里——他恐怕是想利用这里的特性，完成他那极端理性的某种蜕变或实验！而对它们而言，这里既是绝地，也可能……是唯一一线生机所在！

　　李二牛自身的意识，在这无尽绝望浪潮的冲刷下，反而激起了一股极其顽强的反抗意志！那些情感残渣中，不仅仅有绝望，更有不甘消亡的执念、曾有过的炽热爱恋、乃至最卑微的求生渴望……这些碎片化的、强烈的“生”之欲念，与他守护凌裁月、反抗命运的信念产生了共鸣！

　　“滚……出……去！”李二牛发出一声沙哑的咆哮，右眼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光彩，竟然短暂地压制住了左眼的金光！他夺回了部分身体控制权，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错误！错误！环境变量超出计算范畴！执行紧急预案：优先清除最大干扰源——情感废料沉淀池！”无情面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非理性的躁动！它似乎被这片废料海逼得逻辑紊乱，将愤怒和清理目标对准了这片死寂的海洋本身！

　　它强行操控李二牛举起星尺，对准远处那一片巍峨的、由凝固情丝构成的黑色“山脉”，尺身裂痕中，冰冷的否定洪流再次开始汇聚！它要强行“格式化”这片废料海！

　　“不！住手！”公输衍惊恐大喊，“你会引发不可预知的……”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或许是星尺汇聚的力量波动，或许是它们这几个“异物”的深入终于打破了此地亘古的死寂，侧前方那片巨大的、凝固的情丝残骸山脉，突然无声地崩塌了一角！

　　而在那崩塌之处，并非更多的废墟，而是猛地亮起了十几双冰冷而充满敌意的眼眸！

　　紧接着，十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激射而出，为首的，正是古仙域的玄璜长老和魔渊的裂骨魔将！

　　他们身上笼罩着淡淡的仙光或魔气，似乎凭借某种特制法宝或秘术，勉强在这法则真空中维持着部分力量和行动力！

　　“魔星！果然藏匿于此等污秽之地！”玄璜长老面容冷峻，手中拂尘散发出道道仙纹，艰难地抵挡着周围绝望意念的冲刷，“束手就擒，还可留你全尸！”

　　他们竟然一直潜伏在此，等待着李二牛等人自投罗网！

　　前有虎视眈眈的强敌，体内有疯狂反噬的无情面，周围是能湮灭心神的绝望废料海……绝境，前所未有的绝境！

　　李二牛左眼的金光因这突如其来的威胁而再次大盛，无情面瞬间压过了他的意识，将攻击目标瞬间从废料海切换至眼前的联盟修士！

　　“检测到敌对单位。威胁等级：高。执行清除指令。”冰冷的声音宣告。

　　星尺挥动，灰暗的否定洪流如同死亡之鞭，狠狠抽向玄璜长老等人！

　　玄璜长老冷哼一声，拂尘一摆，仙光化作屏障抵挡，却在这法则真空中威力大减，屏障剧烈晃动。裂骨魔将咆哮一声，魔气化作巨爪迎上。

　　轰！

　　无声的碰撞却爆发出惊人的意念冲击，搅动着周围死寂的情感废料海。

　　公输衍被这股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淤泥”中，伤口崩裂，鲜血直流，眼前阵阵发黑。

　　李二牛（无情面）一击之后，毫不停顿，再次举起星尺，完全不顾自身伤势和能量消耗，疯狂地发动攻击，打法凌厉精准却毫无保留，纯粹是为了“清除”而“清除”！

　　联盟修士们显然也没料到“李二牛”如此悍不畏死且攻击方式如此诡异，在这特殊环境中竟一时被压制住了！

　　但公输衍看得心惊肉跳！无情面这是在透支李二牛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和星尺最后的力量！一旦力量耗尽，或者星尺彻底碎裂，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阻止它！

　　公输衍挣扎着爬起，看着疯狂攻击的李二牛，又看向那片因战斗余波而微微荡漾的、死寂的情感废料海，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猛地窜入他的脑海——利用这片海！利用这些连无情面都感到“干扰”的情感废料余波，冲击它！就像用巨大的噪音去干扰精密的仪器！

　　“头儿！李二牛！”公输衍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死寂的真空中显得异常微弱，“引导它的力量……攻击地面！攻击这片海！让那些东西……醒过来！”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甚至可能引发更可怕的后果，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打破这绝望死局的办法！

　　李二牛的右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挣扎和明悟！

　　下一秒，在无情面再次操控星尺轰向玄璜长老的瞬间，李二牛自身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一偏尺锋！

　　嗤——！

　　巨大的灰暗光柱没有击中目标，而是狠狠地轰击在了众人脚下那片由无尽情感废料凝固而成的“大地”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只有一种……仿佛亘古冰封的什么东西，被骤然打破的“碎裂”感。

　　以轰击点为中心，一道道灰暗的、扭曲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裂纹之中，并非能量，而是更加浓郁、更加粘稠、更加绝望的……情感残渣的具象化洪流，喷涌而出！

　　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万亿年沉淀的爱恨痴怨、悲欢离合、所有被榨干丢弃的情感残渣，化作无声的、却足以湮灭一切的灰色浪潮，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场中的所有身影！

　　玄璜长老等人脸色剧变，护身仙光魔气在这纯粹的、量级恐怖的情感废料冲击下剧烈摇曳，仿佛狂风中的烛火！他们的意识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各种负面情绪和绝望念头疯狂涌入脑海！

　　而首当其冲的，正是李二牛和其中的无情面！

　　“啊啊啊——！”李二牛抱头发出了痛苦的嘶嚎，左眼中的金色数据流如同爆裂的瀑布般疯狂喷涌，无数乱码和错误提示几乎要撑爆他的眼球！无情面那冰冷的逻辑在这最极致、最庞杂的“情感毒素”海啸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近乎崩溃的尖啸！

　　“警告！警告！不可解析信息过载！逻辑核心遭受污染！系统……系统……错误！错误啊啊啊——！”

　　星尺剧烈震颤，裂痕疯狂蔓延，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

　　李二牛自身的意识也在这洪流中如同怒海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但他却死死守住一点灵光——守护凌裁月！以及对阿楼那一点微弱的感应！

　　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绝望中，他仿佛听到尺身深处，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解脱和担忧的叹息。

　　“……二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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