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尘缘试炼（12）

　　“张师弟，可是身体尚有不适？”

　　一个温和的声音将他从思索中惊醒。

　　林星转头，只见齐昊正关切地看着他。

　　这位龙首峰首徒今日换了一身淡蓝便服，少了几分比武时的锋锐，多了几分沉稳气度，但眉宇间那份属于天之骄子的从容依旧不减。

　　“多谢齐师兄关心，只是初下山门，有些……恍若隔世。”林星迅速收敛心神，模仿着张小凡惯有的、略带木讷的语气回答道。他必须谨记，此刻他是张小凡，一个资质平凡、性格内向的大竹峰弟子。

　　“哈哈，能理解！”一旁的曾书书抚掌笑道，他一身锦袍，手中玉笛转得令人眼花缭乱。

　　“这河阳城乃渝都水陆要冲，繁华富庶，远非山上清修之地可比。张师弟一时看花了眼，也是常情。”他的目光灵动，看似随意地扫过林星手中的烧火棍，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随后四人来到了城中最为气派的山海苑，上了二楼雅间。

　　陆雪琪独自临窗而坐，一袭白衣如雪，清冷的目光投向窗外流淌的河水，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完美的侧颜上投下淡淡光晕，宛如一座孤高的玉雕。

　　店小二热情地奉上香茗和几碟精致点心。

　　齐昊端起茶杯，神色转为严肃：“此次奉掌门谕令，调查空桑山异动。据可靠消息，近期有魔教妖人在万蝠古窟一带活动频繁，其心叵测。我等肩负重任，需得万分谨慎。”

　　“魔教……”林星低声重复，这个词让他心中一紧。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词汇，代表着未知的危险。

　　曾书书接过话头，语气也认真了几分：“不错。那万蝠古窟阴森诡谲，深处更传闻有上古遗迹，内含异宝，历来是正邪双方争夺之地，魔教此番异动，恐怕所图非小。”

　　他顿了顿，看向林星和陆雪琪，“陆师妹道法精深，自不必说。张师弟，你首次下山执行此等任务，紧要关头，切记紧随齐师兄与我，莫要单独行动。”

　　林星能感受到曾书书话语中的善意提醒，他连忙点头：“是，曾师兄，我记下了。”

　　他注意到，在曾书书提及“魔教”和“万蝠古窟”时，一直沉默的陆雪琪，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饭后，林星站起身来，对其他三人说道：“我想去周围转转，顺便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得到他们的应允之后，便转身朝着河阳城喧闹的街巷走去。

　　此刻的他急需一段独处的时光与空间，好让自己能够静下心来，慢慢消化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时空穿越所带来的冲击感；同时，也要抓紧一切机会搜集有关这个副本世界的相关情报资料才行。

　　走进街道，只见道路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摊子，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这些摊贩们所售卖之物五花八门——既有供普通百姓使用的日常器具等生活用品，又有为修仙人士量身定制的特殊物品，比如那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低级符箓、珍贵稀有的草药以及一些难以分辨其具体成分质地的奇异矿石等等……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原来是个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地给围拢过来的人群讲述着某位剑仙降妖除魔的传奇故事呢！

　　只听得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惹得听众们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叫好之声。

　　然而面对如此热闹场景，林星却并未被其所扰，全神贯注地倾听着每一句话语，生怕错过任何一点有用的线索或消息；与此同时，他那双锐利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则不停地扫视着来来往往的路人，试图从他们的言行神态之中捕捉到更多关于这个神秘世界的蛛丝马迹。

　　突然间，一个位于街角处显得有些冷清偏僻的卦摊引起了林星的兴趣。

　　那位摊主是一位须发皆白但面容却如同孩童般稚嫩的老人闭眼正端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面印有“仙人指路”四个大字的破旧布幡；而在他身旁，则蹲着一个模样乖巧机灵且十分惹人喜爱的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充满好奇心地左瞧右看，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感到无比新奇有趣。

　　正当林星打算绕过时，那老者却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电，直射向他。

　　“这位小哥，请留步！”

　　林星脚步一顿，心中微凛。

　　老者起身，绕着他缓缓踱步，上下打量，眉头越皱越紧。

　　“怪哉！怪哉！”老者连连摇头，手指飞快掐算，“观阁下身着青云门道袍，一身太极玄清道的根基扎实。但……为何命宫之中，竟有两重气息交织？一重确是青云正道，清朗纯粹；另一重却……似真似幻，虚无缥缈，仿佛不属于此间天地！”

　　林星心中剧震，冷汗瞬间湿透内衫。这老者竟能一眼看穿他灵魂本质的异常？

　　那小女孩扯了扯老者的衣袖，脆生生地道：“爷爷，你又开始吓唬人了！这位大哥哥是好人！”

　　老者却不理她，神色愈发凝重，紧盯着林星：“更诡异者，阁下命格本该有一道极凶险的生死大劫，死气缠绕，几无化解之可能。然则此刻观之，那死气虽在，其运行轨迹却似被一股无形巨力生生扭转，偏离了既定命轨！这……这绝非寻常术数所能为！”

　　林星强压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努力维持平静，甚至挤出一丝张小凡式的憨厚笑容：“老人家说笑了，弟子愚钝，听不懂这些高深的话。我只是个普通的青云弟子。”

　　“普通？”老者笑出声来，随后声音压低，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时空的涟漪在你周身荡漾，未来的碎片在你的眼眸中闪烁。年轻人，你究竟是迷失的过客，还是……逆命的舟子？”

　　林星沉默不语，但这番话如同惊雷，在林星脑海中炸响。

　　逆命的舟子？难道这老者竟知晓他穿越时空、试图改变悲剧的使命？

　　就在林星心神激荡，几乎要失态之际，那小女孩却用力跺脚，嗔怪道：“爷爷！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我们还要去买糖葫芦呢！”说着，使劲把老者往一旁拉扯。

　　老者被孙女拉扯，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无奈地瞪了小女孩一眼，又深深看了林星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罢了，机缘未至，强求无益。”他任由孙女拉着转身，走出几步后，却头也不回地飘来一句话，清晰地在林星耳边响起：

　　“年轻人，看你此番应该是前往空桑山，可去寻找下方的机缘，或许映照着你追寻的答案。但切记，窥探时空的奥秘，犹如凡人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灼手之患。”

　　话音刚落，这一老一少的身影已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留下林星独自站在原地，心中翻江倒海。

　　空桑山下方机缘？追寻的答案？这老者究竟是谁？他这番话，是警告，还是指引？

　　夜幕降临，河阳城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飞檐斗拱的轮廓，远处花船上传来缥缈的丝竹之声。

　　林星回到山海苑安排的客房，却毫无睡意，白日里老者的预言和时空跳跃的谜团萦绕心头。

　　他信步走到客栈的后院。

　　月色皎洁，清辉满地，院角几株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四周静谧，与前院的喧闹恍若两个世界。

　　正当他对着月色出神时，一阵极轻微的、如同花瓣落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林星警觉回头，却见一个身着水绿衣裳的少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

　　月光如水，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影和精致无瑕的侧脸。

　　她并未注意到林星，正轻盈地踮起脚尖，伸手去够窗棂边开得最盛的那一簇小白花。

　　那一刻，月色、少女、白花，构成了一幅静谧美好的画面。林星几乎不忍打破这份宁静，但鬼使神差地，他轻声开口：

　　“这花开得正好，摘下岂不可惜？”

　　少女明显吃了一惊，倏然转身。

　　月光下，她容颜清丽绝伦，一双明眸灵动之极，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涉世未深的纯真和狡黠。

　　她眨了眨眼，打量着林星，尤其是他身上的青云门服饰，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

　　“咦？你这人倒是有趣。别的青云弟子见到我，不是喊打就是喊杀，你倒心疼起花来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玉珠落盘。

　　林星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这少女身份可能不简单，或许与魔教有关。他沉默了一阵，随后开口道：“花木无知，美丽无罪。何必因人之过节，牵连草木。”

　　少女闻言，眼眸微亮，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的观点。

　　她轻盈地跳下台阶，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林星，忽然从窗台上摘下最美的那一朵白花，递到林星面前。

　　“你这人倒是有趣！喏，送给你了。”她笑着说，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媚。

　　“看上去傻乎乎的，但说出的话却和那些整天板着脸的牛鼻子道士不太一样。这花叫‘伤心奇花’，只在月夜开放，见不得白日风光，就像世上好多美好的东西，都短暂得让人心疼。”

　　林星怔怔地接过那朵小白花，花瓣冰凉柔软，异香扑鼻。他低头看着花，又抬头看向少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眼前这个少女，与他想象中的“魔教妖女”截然不同，她身上有一种未经雕琢的灵动与纯粹。

　　见林星沉默，少女笑盈盈道：“喂！你叫啥？”

　　林星看着眼前的少年，随即想起了曦光，恍惚间，林星发现对方与曦光有着六七分相像，随后发现这里只是个副本，对方或许只是副本生成的这个时空中的片段人物罢了，随即叹了口气缓缓出声：

　　“我……我叫林星。”他低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林星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名，而不是扮演的这个角色的张小凡的名字。

　　“林星……”少女轻轻重复了一遍，歪着头看他，“我记住啦。”她转身欲走，绿色的衣裳在月色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走出几步，她忽然又停下，回过头来。

　　这一次，她脸上的嬉笑神情收敛了许多，月光映照下，她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她看着林星，很认真地说：“喂，林星。你觉得……人的命运，是生来就注定好的吗？有没有可能……改变呢？”

　　这个问题如此突兀，又如此深刻，让林星浑身一震。

　　他想起了周一仙的预言，想起了自己穿越时空的使命。

　　林星这次没有回对方的话，保持着沉默，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同样沉重。

　　少女看了他片刻，嫣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意味：“我觉得……或许可以吧。只是，想要改变命运，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呢。”

　　说完，她不待林星回应，身影微微一晃，便如一抹绿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幽香，和手中那朵冰凉的“伤心奇花”，证明她曾真实地存在过。

　　明月高悬天空，洒下银辉照亮大地。

　　林星独自一人静静地伫立在庭院之中，手中紧握着一朵娇艳欲滴的小花，心情如潮水般汹涌澎湃难以平静。他深深地叹息一声，目光凝视着如水的月色，仿佛想要透过这片皎洁的光芒看到远方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沉默片刻之后，林星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散发着微弱星光的符文石头——这正是曦光留给他的珍贵礼物。抚摸着符石表面光滑的纹路，林星轻声呢喃道：曦光......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眷恋。

　　又一次长长地叹气过后，林星将符石小心翼翼地放回怀里，然后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厢房中。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与曦光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同电影画面一般在眼前闪现而过，但如今却只剩下深深的孤寂和对她的深深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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