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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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镇算不得城,顶多是个放大版的镇子。这话,门丁张小二在心里憋了十几年——只有那些住在附近山沟里、没见过世面的土人,才会把“青石镇”喊得震天响,一口一个“青石城”,听得他直撇嘴。

  镇子是真小,一条东西向的青石街贯穿始终,便是全镇的主心骨。往来商客若不想露宿荒野,也没得选——全镇就一家青石客栈,孤零零杵在镇子西头。可今儿个,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却偏生绕过了客栈大门,蹄声哒哒,一路向东疾驰,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直到镇子东头的春香酒楼门前,才“吁”地一声停下。

  春香酒楼不大,屋檐下的木梁都泛着些陈旧的光泽,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古色古香。正值午饭时分,酒楼里人声鼎沸,几张方桌旁坐得满满当当,几乎座无虚席,碗筷碰撞声、谈笑声混着饭菜的香气,从敞开的门窗里飘了出来。

  车门吱呀一声推开,先跳下来个圆脸小胡子的胖男子,肚子圆滚滚的,走路都带着股憨态;紧随其后的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眉眼间带着几分干练。两人一左一右,领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大摇大摆地进了酒楼。

  “哟,许胖子,今儿个带了个黑小子来?”酒桌旁有人眼尖,一眼认出了胖子,打趣道,“这小子长的跟你有几分像,不会是你背着婆娘偷偷生的吧?”

  这话一出,满座顿时哄堂大笑,连跑堂的伙计都忍不住咧嘴。

  许胖子非但不气,反而拍着肚子笑出了褶:“呸!这是我本家的亲侄子,血脉连着呢,能不像吗?”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

  这胖掌柜正是春香酒楼的老板许胖子,身旁的中年汉子是他的随行同伴,而那少年,便是赶了三天三夜路的许木。

  许胖子笑着跟几位熟客拱了拱手,寒暄几句,便领着许木穿过喧闹的大堂,绕到酒楼后面。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出现个僻静的小院子,院里栽着几株绿植,倒也清净。

  “鱼蛋,你在这厢房里好好歇着,养足精神。”许胖子指着一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屋子,语气和蔼,“等玄天门内门的管事来了,我立马叫你。我先出去招呼下熟客,你别乱跑。”

  许木点点头,看着四叔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才推门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却透着股安稳的气息,连日赶路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

  许胖子话音刚落,便迈着圆滚滚的身子转身往外走,那脚步看着匆忙,实则因为肚子碍事,快不起来,反倒有种憨态可掬的模样。

  刚走到院门口,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眉头皱着,一脸不放心地叮嘱:“鱼蛋啊,可千万别乱跑!这青石镇看着不大,人可杂着呢,你头回进城(哦不,是进镇),别给我走丢了!最好啊,连这院子门都别出,老实在屋里待着!”

  “嗯!”许木乖乖点头,眼神里满是顺从。

  见侄子这般听话,许胖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摆了摆手,一摇一摆地出去忙活了,那背影看着跟只圆滚滚的企鹅似的,透着股滑稽。

  挨到晚上,一个梳着小辫子的小厮端着饭菜走了进来,两菜一汤,有荤有素,虽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香气扑鼻,看着就可口。

  许木赶了三天路,早就饿坏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刚放下碗,那小厮又准时出现,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收拾干净端了出去。

  没过多久,许胖子才慢悠悠地晃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酒意,走路都有些打晃。“怎么样,鱼蛋?酒楼的饭菜还合你胃口吧?”他往椅子上一坐,肚子顶得老高,“出门这么多天,有些想家了吧?”

  “嗯,有点想了。”许木低着头,声音软软的,看着格外乖巧。

  许胖子对这个回答显然十分满意,眼睛都笑眯了,紧接着就打开了话匣子,唾沫横飞地聊起了家常,还不忘吹嘘自己经历过的那些“趣人趣事”。“想当年,我去邻镇送货,遇到个碰瓷的,好家伙,直接往我马车底下躺,我二话不说,掏出腰间的铜板,哗啦啦一撒,那家伙立马爬起来捡,跑得比兔子还快!”他说得绘声绘色,还学着碰瓷的人躺地上的模样,圆滚滚的身子往椅子上一歪,差点摔下去,逗得许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木原本还有些拘束,听着四叔这些滑稽的经历,渐渐也放开了,时不时还会插一两句话,跟四叔有说有笑起来,屋里的气氛格外热闹。

  就这么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一晃两天就过去了。

  许木扒完最后一口腊肉饭,瓷碗往桌上一搁,嘴角还沾着几粒米,就踮着脚往酒楼门口望。四叔说好了晚饭后来讲“绝玄上人单剑破三城”的故事,这可是他盼了整整三天的乐事,连板凳都提前搬到了门口通风处。

  晚风里裹着柴禾味,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不是寻常骡马的拖沓,而是骏马奔行时蹄铁叩击青石路的脆响,像碎玉落盘,越听越近。许木眼睛一亮,以为是四叔来了,探头一看,却见一辆马车正顺着石板路缓缓驶来,停在了酒楼门前。

  那马车看得许木屏住了呼吸。通体刷着乌黑的漆,亮得能映出檐角的灯笼影子,仿佛用墨玉雕琢而成,连车轮的辐条都打磨得光滑锃亮。驾车的是两匹罕见的黄骠马,毛色金黄发亮,没有一根杂色,肩高足有六尺,肌肉线条流畅如弓,一看就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寻常人家连见都见不到。

  但最惹眼的,是马车左侧边框上插着的那面小三角黑旗。旗面乌黑如夜,边缘绣着一圈艳红的线,正中央用银线绣着一个“玄”字,笔画凌厉,似有锋芒透出。风一吹,黑旗猎猎作响,银字在灯笼光下闪着冷光,莫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与威压,让周围说笑的食客都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是玄天门的人!”邻桌一位留着络腮胡的大汉忽然低呼一声,手里的酒碗都晃了晃。他身边的同伴脸色一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面黑旗,点头道:“没错,银字红边的玄字旗,除了玄天门,没人敢用。这可是本地的霸主之一,没想到今天会有重要人物来青石镇。”

  许木竖着耳朵听着,心里泛起嘀咕。他虽年少,却也听过镇上老人讲玄天门的故事。这门派原叫绝天门,是二百年前绝玄上人所创,当年在镜州雄霸数十载,势力还渗透到了周边数州,连梵天国境内都声名赫赫,连七级修真国天竺帝国都未曾敢轻易招惹。

  可自从绝玄上人病故后,玄天门就一蹶不振,被其他门派联手挤出了镜州城,百年前搬到了镜州最偏僻的仙霞山,沦为三流地方势力。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玄天门扎根仙霞山后,很快就控制了包括青石镇在内的十几个小城镇,门下弟子足有三四千人,与另一势力分庭抗礼,仍是本地实打实的霸主。

  风云乍动,原本沉静的暮色被一阵锐啸划破。

  天边云彩骤然翻涌,一道银白色剑光如流星赶月般破空而来,裹挟着凛冽的灵气,落地时光华四散,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空气之中。

  剑光敛去处,一道白衣身影卓然立地。青年身着素色云纹长袍,衣袂无风自动,墨发以一根白玉簪束起,面容俊朗清冷,双目炯炯如寒星,周身萦绕着一股飘逸出尘的不凡气韵。

  他神态冰寒,目光如电,扫过酒楼前围观的众人,最终定格在许木身上,视线尤其在少年胸前鼓鼓囊囊的衣襟处停留了一瞬,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许家的名额,就是他?”

  “这便是仙人……”许木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对方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让他浑身僵硬,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止,小脸瞬间褪尽血色,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白衣青年,连呼吸都忘了调匀。

  青年深深看了许木一眼,眸中寒色稍缓,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资质一般。”话音刚落,他忽然转身,目光投向一旁躬身侍立的四叔,沉声问道:“许家不是还有一个名额?人在何处?”

  四叔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躬身,神色恭敬至极:“回上仙,另一位正在来的路上。”

  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疾驰而来,车轮碾过青石路发出阵阵轰鸣,堪堪停在酒楼门前。

  车门掀开,率先走下一位中年男子,约莫与四叔年岁相当,神色间带着几分急切与恭敬;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着淡粉罗裙,容貌娇俏,眉眼间带着几分灵动与傲气。

  “许宫婉!”许木望着少女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惊叹出声。

  中年男子正是许宫婉的父亲,他快步上前,对着白衣青年深深作揖,神色惶恐如寒蝉在怀:“上仙,这便是小女许宫婉。”

  青年抬眸看向许宫婉,目光在她身上细细打量片刻,面色较之前更为缓和,颔首赞道:“许师妹果然一表人才,难怪能被师叔看中。”

  许宫婉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挑衅般地扫了一眼许木与旁边另一位神色机灵的少年,语气中带着难掩的自傲:“那是自然,本姑娘的修仙灵根,连仙人都曾亲口夸奖不已。”

  白衣青年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似对她的骄矜略有不满,但转瞬便舒展开来,眼神似笑非笑地望了许宫婉一眼,并未多言。

  只见他长袖轻轻一卷,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灵气裹住许木与许宫婉二人,脚下腾起阵阵云雾,三人身影化作一道长虹,直冲天际,瞬间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众人与未尽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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