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反震之力

　　死寂，如同厚重的冰层，覆盖了整个擎天擂。

　　那冰层之下，是无数翻涌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惊骇与茫然。

　　林凡半跪于地，剑已脱手，斜插在不远处的擂台地面上，剑身微颤，发出细微的哀鸣。他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指缝间不断有殷红的血迹渗出，染红了玄色劲装的前襟。每一次压抑的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刺目的红。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疼痛，更多的是源于内心深处那如同雪崩般坍塌的信念与骄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轰入对方那无形气墙中的磅礴真元，如同撞上绝对镜面的光线，以近乎百分之百的效率，被原封不动地、甚至裹挟着某种更为凝练冰冷的力量，狠狠地反弹了回来！

　　那不是被击溃，也不是被抵消。

　　那是……被反射！

　　就像他用尽全力去打一块坚不可摧的铁砧，所有的力量，最终都作用在了他自己的拳头上，自己的脏腑之中！

　　“噗——！”

　　又是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出，林凡的脸色已然灰败，眼神涣散，那强撑着不肯倒下的身躯，此刻也摇摇欲坠。他试图运转真元压制伤势，却发现经脉之中空空荡荡，更有一股外来的、冰冷彻骨的力量盘踞其中，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反震之力。

　　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却又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加工”过的力量。

　　他抬起头，视野已经有些模糊，只能看到那个深蓝色的身影，依旧静静地立在原地，连衣角的褶皱都没有改变。自始至终，陈闲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没有释放任何凌厉的气势，他甚至……可能都没有真正“出手”。

　　自己这足以重伤同阶修士的伤势，仅仅是因为攻击了他？

　　这个认知，比失败本身，更让林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荒谬。

　　“凡儿！”

　　贵宾席上，那位红脸李长老目眦欲裂，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周身真元不受控制地鼓荡起来，恨不得立刻冲上擂台。却被身旁面色凝重如铁的宗主一把按住。

　　“李长老！大比规矩，外人不得干预！” 宗主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他的眼神，同样死死锁定在陈闲身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审视与忌惮。

　　他看得比李长老更清楚。陈闲周身没有任何主动能量输出的迹象，那反震之力，更像是一种被动的、绝对的防御机制。这种机制，闻所未闻！

　　“可是宗主！凡儿他……” 李长老急声道，看着林凡那凄惨的模样，心如刀绞。

　　“裁判尚未宣布结束。” 宗主打断了他，声音更沉，“况且……你觉得，我们现在上去，能做什么？”

　　一句话，让李长老以及周围其他蠢蠢欲动的长老们瞬间哑火。

　　做什么？

　　质问陈闲？他什么都没做。

　　攻击陈闲？连林凡最强一击都奈何不了他分毫，他们上去，结果会如何？引发更强烈的反震？还是……

　　一种无力感，混杂着那越来越浓的不安，弥漫在几位青云宗高层的心头。

　　擂台之上，裁判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勉强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快步走到林凡身边，蹲下身探查了一下他的情况。

　　脉象紊乱，内脏受创，真元涣散，明显是遭受了极其严重的内劲反噬，已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裁判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抬起头，又看向另一边仿佛置身事外的陈闲。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那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终于，裁判站起身，运起一丝真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但这平稳之下，是无法掩饰的干涩与怪异：

　　“林凡倒地，失去再战能力。”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向陈闲，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那个匪夷所思的、却又无可辩驳的事实。

　　“陈闲……因一直站着，未移动分毫，判定胜出。”

　　“本届外门大比冠军是——陈闲！”

　　“一直站着”。

　　“未移动分毫”。

　　这两个在寻常比斗中几乎不会被单独拿出来作为胜出理由的条件，此刻却成了决定冠军归属的、冰冷而诡异的铁律。

　　没有欢呼，没有祝贺。

　　只有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和死一般的沉寂。

　　这个结果，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陈闲，赢了。

　　以这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以一种颠覆了所有常理和认知的方式，赢了。

　　他从一个靠着“运气”和“诡异”混进决赛、被视为林凡垫脚石的“废柴”，摇身一变，成为了踩着青云宗天才的失败，以绝对诡异的“不动”姿态，登顶冠军的……未知存在。

　　历史，在这一刻被改写了。

　　以往的外门大比冠军，无不是经过激烈厮杀，展现出过人天赋与实力，最终荣耀加身。而这一次，冠军的诞生，却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迷雾与诡异的寂静之中。

　　陈闲听着裁判的宣判，处理器内核中平静地更新着信息：

　　【目标失去战斗能力。比赛序列终止。】

　　【获得称号：“外门大比冠军”。社会身份权重提升。】

　　【逻辑路径确认：最优策略（维持最低能耗防御）达成预定目标。】

　　他微微转动视线，扫过台下那些呆若木鸡的观众，扫过贵宾席上神色各异的宗门高层，最后落在被几位匆忙上台的青云宗弟子搀扶起来、面如死灰的林凡身上。

　　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傲然，只有一片永恒的、深不见底的空洞。

　　他成为了冠军。

　　但这场胜利，以及胜利的方式，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这古老的宗门内，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历史的轨迹，已然偏转，驶向了一片无人能够预知的迷雾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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