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失控边缘

　　洛羽感觉到了。

　　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那股黑红色的能量，像被关在铁笼里的野兽，正在疯狂撞击着牢笼。它在血管里游走，每游走一寸，血管就撕裂一分，剧痛如同万蚁噬骨。它在骨髓里咆哮，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它在灵魂深处嘶吼，那声音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来自深渊的低语，充满诱惑和恶意。

　　它想出来。

　　它要出来。

　　它必须出来。

　　洛羽咬紧牙关，牙龈都被咬出血来，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额头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黑蛇，在皮肤下游走。汗水混着血迹往下滴，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些汗水，竟然带着黑红色的光泽。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点剥离，像被人用钝刀慢慢切割。

　　那些记忆——地球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

　　高楼大厦的轮廓开始扭曲，玻璃幕墙化作流淌的血液。

　　霓虹灯的色彩开始褪色,变成单调的黑红。

　　键盘鼠标的触感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金属质感。

　　dNF的登录界面开始崩解,那些熟悉的技能图标一个个碎裂,化作黑色的碎片。

　　这些画面像被腐蚀的胶片，一帧一帧地碎裂,每碎裂一帧,洛羽就感觉自己的“人性”被剥夺一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是毁天灭地的毁灭欲望。

　　是对所有生灵的无差别杀戮冲动。

　　洛羽的意识,正在被“它”吞噬。

　　---

　　圣殿大主教看到洛羽的变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看到洛羽的瞳孔——原本黑色的瞳孔,正在一点点变成暗红色。那种颜色,不是普通的红,而是像燃烧的岩浆,像深渊的血池,像无数冤魂的怨念凝结而成的诅咒。

　　更可怕的是,瞳孔深处,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巨大的黑影。

　　扭曲的。

　　邪恶的。

　　充满毁灭欲望的。

　　那影子的形态模糊不清,但圣殿大主教能感受到它的恐怖——那是比任何神明都要古老,比任何深渊生物都要邪恶的存在。

　　“这种气息……”圣殿大主教的声音在颤抖,他翻开脑海中那些古老的记忆,那些只有大主教级别才能接触的禁忌典籍。

　　《深渊编年史》第七卷,第十三页,有这样一段记载:

　　“当世界诞生之初,混沌尚未分离,有一种存在游荡在秩序与混沌的边界。它们不属于神明,不属于恶魔,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存在。它们是原初之影,是世界本源的裂痕中诞生的畸变。它们以毁灭为食,以绝望为乐,以吞噬一切存在为终极目标。”

　　“其标志:暗红之瞳,黑焰缠身,理智湮灭。”

　　“不可能……”圣殿大主教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怎么可能承载原初之影……那是连主神都忌惮的存在……”

　　他话还没说完。

　　洛羽身上突然爆发出黑色的火焰。

　　那火焰诡异至极——没有温度,却有着恐怖的腐蚀性。仓库的地板,被火焰舔过的地方,瞬间化作黑色的焦炭,然后碎裂,化作粉末,随风飘散。

　　更可怕的是,那些粉末,竟然也在燃烧。

　　黑色的火焰,像有生命一样,沿着地板、墙壁、天花板蔓延,所到之处,一切物质都在湮灭。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

　　这是“存在的否定”。

　　这是对世界法则的亵渎。

　　---

　　莱恩握紧剑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他能感觉到,洛羽的气息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危险,变得让他本能地想要拔剑,想要斩断这股威胁。

　　他的剑,正在剑鞘中颤抖。

　　那是剑灵的示警。

　　剑在告诉他:眼前的存在,已经不是人类了。

　　但莱恩没有动。

　　他的手按在剑柄上,剑意已经凝聚到极点,随时可以出鞘。但他在等——等洛羽自己压制住那股力量,等洛羽证明他还是那个洛羽。

　　如果洛羽无法压制……

　　那他就必须动手。

　　哪怕对方是战友,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命。

　　莱恩的眼神变得冰冷,那是战士面对敌人时的眼神。

　　---

　　艾丽娅脸色苍白如纸。

　　她的预言天赋在疯狂示警,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画面一:洛羽浑身被黑红色的能量包裹,眼中没有任何理智,只有纯粹的杀戮欲望。他一拳轰碎莱恩的防御,将莱恩撕成碎片。

　　画面二:洛羽转身看向她,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然后一掌拍碎她的头颅。

　　画面三:洛羽冲出仓库,黑色的火焰吞噬整座城市,所有生灵都在他的狂暴中化作灰烬。

　　画面四:洛羽站在尸山血海中,仰天长啸,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黑红色的碎片,最终湮灭。

　　每一个画面,都是灭顶之灾。

　　每一个画面,都没有生还者。

　　包括洛羽自己。

　　艾丽娅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她看到了第五个画面。

　　那个画面模糊不清,但她能看到:

　　一个女人站在洛羽面前,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来。

　　而那个女人,是她自己。

　　“原来如此……”艾丽娅苦笑,“预言早就告诉我了……”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双腿还在发抖,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

　　洛羽的意识,已经沉入黑暗的最深处。

　　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艾丽娅的脸变成了模糊的光点,莱恩的身影化作扭曲的影子,仓库的墙壁在流淌,像融化的蜡烛。

　　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杀。

　　杀光他们。

　　杀光所有人。

　　杀光这个世界。

　　洛羽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暗红色已经浓得像实质,仿佛随时会溢出来。

　　他看向圣殿大主教,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容,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恶意,纯粹的毁灭欲望。

　　“死……”

　　洛羽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磁性,像深渊的低语,像恶魔的诱惑。

　　下一秒。

　　他动了。

　　速度快到连空间都产生了扭曲,残影都无法形成,因为他的移动速度已经超越了光的传播速度。

　　右拳亮起黑红色的光芒,拳头上凝聚的不再是蓝拳的纯粹力量,而是复仇者的毁灭之力——更准确地说,是原初之影的力量。

　　那股力量,比之前暴涨了何止数倍?

　　空气被拳风撕裂,发出的不是爆鸣声,而是尖锐的哀嚎——那是空间法则在崩解时发出的声音。

　　整个仓库的屋顶,被拳风掀翻,木头和瓦片没有漫天飞舞,而是在半空中就被拳风撕碎,化作齑粉。

　　这一拳,蕴含的是“存在的否定”。

　　这一拳,是对世界法则的挑战。

　　---

　　圣殿大主教脸色惨白,冷汗如雨下。

　　他举起法杖,所有的神力——这辈子积累的所有神力——都涌向法杖顶端,法杖上镶嵌的神圣宝石发出刺眼的白光,光芒中蕴含着主神的一丝意志。

　　“神圣壁垒——绝对防御！”

　　他疯狂地咆哮,声音都变了调。

　　一道厚重的光墙出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坚固。那不是普通的光墙,而是由纯粹的神圣法则凝结而成,理论上能抵挡伪神级别的攻击。

　　金色的光芒刺眼,整个仓库都被照得如同白昼。

　　光墙表面,浮现出无数神圣符文,那些符文在流转,在吟唱,在祈祷,向主神请求庇护。

　　但——

　　洛羽的拳头轰在光墙上。

　　轰！！！

　　这不是撞击声,这是世界在哀鸣的声音。

　　光墙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那些裂纹不是从外向内扩散,而是从内部炸开——因为洛羽的拳头上,蕴含的是“法则的否定”。

　　神圣法则,在这一拳面前,被强行扭曲,被强行否定。

　　然后——

　　咔嚓——

　　光墙碎了。

　　不是化作金色的碎片,而是直接湮灭,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圣殿大主教瞳孔剧缩,眼中满是绝望。

　　他看到洛羽的拳头,还在往前,速度丝毫未减。

　　他想躲。

　　但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不是身体被禁锢,而是——他的“时间”被停滞了。

　　在洛羽的拳威范围内,时间法则被扭曲,他的意识还在运转,但身体已经无法移动。

　　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过去。

　　仅仅是拳风。

　　圣殿大主教的面颊被撕裂,血花飞溅,但更可怕的是——他的脸颊上,出现了黑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在蠕动,在腐蚀,在吞噬他的生命力。

　　圣殿大主教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穿了仓库的墙壁,砸在外面的街道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脸上全是血,但他顾不上擦拭,眼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这不是伪神的力量……”他的声音在颤抖,几乎是在尖叫,“这是……原初之影的气息？！创世之前的禁忌……”

　　他看着洛羽,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可能承载那种存在?！那是连主神都无法对抗的——”

　　---

　　洛羽没有回答。

　　他转过身,眼神扫过莱恩和艾丽娅。

　　那眼神——冰冷,陌生,没有任何认识的神色,更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

　　在他眼中,莱恩和艾丽娅,只是两个“可以杀死的目标”。

　　莱恩心里一沉,他拔出剑,剑身上凝聚着黑色的剑意,剑意之强,让空气都在颤抖。

　　“洛羽！”

　　他大喊,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

　　“清醒点！是我！莱恩！”

　　洛羽没有反应。

　　他迈开步子,朝莱恩走去,每走一步,地板就碎裂一分,黑色的火焰从脚下蔓延,将木板烧成焦炭,然后化作虚无。

　　莱恩握紧剑,他的剑意已经凝聚到极点。

　　他知道,如果洛羽真的失控了,他必须动手——就算是战友,也必须阻止。

　　否则,洛羽会杀光这里所有人,然后冲出去,将整座城市化为地狱。

　　莱恩的剑,缓缓出鞘。

　　剑意如龙,在空气中盘旋。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就在这时——

　　艾丽娅冲了上去。

　　她的动作很快,快到莱恩都没反应过来,她冲到洛羽面前,张开双臂,挡在洛羽和莱恩之间。

　　“艾丽娅?!”莱恩脸色大变,“你疯了?!”

　　洛羽停下脚步,眼中的暗红色光芒闪烁了一下。

　　他看着艾丽娅,或者说,他的“意识”看到了一个挡路的障碍物。

　　下一秒,他抬起右手,手掌亮起黑红色的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的力量,足以将艾丽娅化作齑粉。

　　他准备一掌拍碎艾丽娅的头。

　　莱恩瞳孔剧缩,“不！”

　　他的剑出鞘,剑光如闪电,直刺洛羽。

　　但——

　　艾丽娅突然伸出双手,抓住洛羽的手臂。

　　“洛羽……”

　　她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只有温柔,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醒来……”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在这寂静的仓库中,显得格外响亮。

　　“记住你是谁……”

　　“你是洛羽……”

　　“来自地球的洛羽……”

　　“你喜欢玩dNF,喜欢吐槽这个世界的神明……”

　　“你说过,要推翻神权统治,要让这个世界的人都能自由地活着……”

　　“你不是怪物……”

　　“你是我们的领袖……”

　　“你是圣者同盟的希望……”

　　洛羽的手停在半空,距离艾丽娅的头,只有不到一寸。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

　　暗红色的光芒,剧烈闪烁,像在挣扎,像在抗拒。

　　艾丽娅深吸一口气,她催动体内残余的神力——所有的神力,一点不剩。

　　纯净的圣光从她掌心涌出,那圣光中,蕴含着她全部的生命力,全部的信念,全部的……爱。

　　圣光包裹住洛羽的手臂,然后沿着经脉,往洛羽体内灌入。

　　洛羽身体一震。

　　他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力量,在体内流淌。

　　圣光和黑红色的能量,在他体内激烈对抗,两股力量像两头野兽,在他的灵魂深处疯狂厮杀。

　　圣光在净化。

　　黑红色的能量在吞噬。

　　两者势均力敌,谁也无法压倒对方。

　　但——

　　圣光中,有艾丽娅的意志。

　　那意志化作无数个画面,涌入洛羽的意识:

　　艾丽娅被洛羽“误伤”的那一幕。

　　艾丽娅质疑神明,选择追随洛羽的那一刻。

　　艾丽娅看到洛羽异界身份,却选择保守秘密的那一瞬。

　　还有刚才,艾丽娅用全部神力为洛羽剥离印记的场景。

　　这些画面,像锚一样,将洛羽的意识从黑暗深渊中拉扯回来。

　　洛羽发出痛苦的嘶吼。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不是恶魔的,不是原初之影的,是他自己的。

　　他的意识,开始从黑暗中浮起。

　　那些模糊的画面,开始变得清晰:

　　高楼大厦重新凝聚成型。

　　霓虹灯重新亮起五彩斑斓的光芒。

　　键盘鼠标的触感重新回到指尖。

　　dNF的登录界面重新完整,那些技能图标一个个复原。

　　还有——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的一切。

　　遇到莱恩,组队冒险。

　　误伤艾丽娅,反被她追随。

　　组建圣者同盟,对抗神权。

　　这些记忆,是他存在的证明。

　　这些记忆,是他身为“洛羽”的锚点。

　　艾丽娅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神力在急速消耗,不仅是神力,连生命力都在燃烧。

　　汗水混着血迹往下滴,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但她没有松手。

　　她咬紧牙关,眼神坚定得近乎疯狂。

　　“醒来……洛羽……”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别让它控制你……”

　　“你比它强……”

　　“你一定比它强……”

　　洛羽眼中的暗红色,开始一点点褪去,像潮水退去,露出原本的黑色。

　　他看着艾丽娅,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虚弱到快要倒下的样子,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和……某种复杂的情感。

　　他的意识,彻底回归了。

　　“艾丽娅……”

　　洛羽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他伸手扶住她。

　　艾丽娅松了口气,她笑了笑,那笑容虚弱但释然。

　　“太好了……你回来了……”

　　然后。

　　她眼前一黑。

　　整个人往后倒去。

　　洛羽接住她,他低头看着艾丽娅——她已经昏了过去,脸色苍白得像死人,嘴唇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但胸口还在起伏。

　　还活着。

　　洛羽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向圣殿大主教。

　　眼中的杀意,比之前更浓了——但这次,是他自己的杀意,不是恶魔的,不是原初之影的。

　　这是洛羽的杀意。

　　这是他对圣殿,对神权,对这个腐朽世界的愤怒。

　　圣殿大主教看到洛羽的眼神,心里一寒——那眼神,比刚才失控时更可怕。

　　因为失控时,洛羽只是野兽。

　　但现在,洛羽是带着理智和目的的猎人。

　　“撤退！”

　　圣殿大主教咬牙下令,对着周围残存的骑士大喊。

　　“全员撤退！立刻向米迦勒大人汇报——”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满是恐惧和难以置信。

　　“神启者洛羽身上,承载着原初之影的力量！”

　　“他是比深渊更危险的存在！”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跑,速度快到在地上留下残影。

　　其他骑士也纷纷逃离,没有人敢留下来——刚才那一幕,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战斗意志。

　　洛羽没有追。

　　他抱着昏迷的艾丽娅,看着自己的双手。

　　掌心,还残留着黑红色的能量痕迹,那些痕迹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皮肤上,怎么擦都擦不掉。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还在,只是暂时被压制了。

　　它还在等待。

　　等待下一次机会。

　　莱恩走过来,他收回剑,但眼神还是有些复杂。

　　“你体内到底是什么?”他的声音很沉,“那个圣殿大主教说的……原初之影……”

　　洛羽摇头。

　　“我也不知道……”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但老子感觉……”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沉重。

　　“它一直在等待……”

　　“等待某个时机……”

　　“等待我变得更强,或者更弱……”

　　“然后……”

　　他没有说下去。

　　但莱恩明白了。

　　然后,它就会彻底吞噬洛羽,或者……彻底觉醒。

　　莱恩眉头紧锁。

　　“有办法压制它吗?”

　　洛羽沉默了很久。

　　“不知道。”

　　他低头看着艾丽娅,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一些。

　　洛羽叹了口气。

　　“先离开这里。”

　　他说,声音里带着疲惫。

　　“圣殿的增援很快就会来,而且……”

　　他看向远方,眼神变得凝重。

　　“米迦勒会亲自来。”

　　莱恩点头。

　　“跟我来。”

　　他转身走向仓库后门。

　　洛羽抱起艾丽娅,跟在莱恩身后。

　　但他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下次失控,会发生什么?

　　自己还能不能控制住?

　　那股力量,到底在等待什么?

　　还有……

　　它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

　　这些问题,像乌云一样,笼罩在洛羽心头。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

　　他必须变得更强。

　　强到能完全掌控那股力量。

　　否则,总有一天,他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怪物。

　　或者……

　　变成比神明更可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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