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前朝暗涌

　　承乾宫那场雷霆之怒的余波，可不仅仅是在后宫荡了几圈涟漪就完事了，前朝那潭水，深着呢，一颗大石头砸下去，掀起的可是连环浪。

　　佟佳贵妃在宫里彻底歇了菜，她娘家在前朝的日子，那可真是一夜之间，从春暖花开跌进了数九寒天。

　　往日里门庭若市的佟佳府，如今堪称门可罗雀。以前那些围着佟国维打转的官员，现在见了他，要么远远绕道走，要么就假装没看见，低头快步溜过去。更糟心的是，那些早就看佟佳一族不顺眼的对头，比如索额图那边的人，还有明珠虽然倒了但残余的势力，这会儿可算是逮着机会了，撸起袖子就开始下黑手。

　　今天弹劾佟佳某个子弟侵占民田，明天参奏佟佳门下某个官员贪墨受贿，后天又翻出些陈年旧账，真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佟佳一族在前朝的势力，眼瞅着就跟秋天的树叶似的，哗啦啦往下掉，被其他几家虎视眈眈的势力迅速瓜分蚕食。

　　这风声，自然一丝不落地传进了宫里。

　　蔓萝正一边啃着香甜的哈密瓜，一边听小顺子眉飞色舞地学舌前朝怎么痛打落水狗呢，春喜就脚步轻快地进来，脸上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奋：“娘娘，奴婢听说，今儿个早朝上，有好几位御史大人联名上奏了！”

　　“哦？奏什么？”蔓萝吐掉瓜籽，随口问道。她现在心态稳得很，有皇上那座大靠山，前朝刮什么风她都觉得自己能在永和宫里晒着太阳吃瓜。

　　春喜压低声音，模仿着那些老学究的语气：“他们说承乾宫那位贵妃失德，不堪为内廷表率，援引祖制旧例，恳请皇上废黜其贵妃之位，以正宫闱之风呢！”

　　噗！蔓萝差点被瓜呛到，赶紧喝了口茶顺顺气，“好家伙，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她眨巴眨巴眼，心里有点咋舌。这前朝的大人们，动起手来可真是不留情面。

　　乾清宫的早朝上，气氛确实有些微妙。

　　几位御史手持玉笏，慷慨陈词，将贵妃失德的帽子扣得严严实实，引经据典，说得唾沫横飞，中心思想就一个：请皇上废了佟佳氏，给大家一个交代，也给后宫立个规矩。

　　龙椅上的康熙，面色平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点着，看不出喜怒。底下站着的文武百官，有的眼观鼻鼻观心，有的偷偷交换着眼色，琢磨着圣意。

　　等那几位御史说完了，大殿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康熙目光扫过众人，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无波：“诸位爱卿所奏，朕知道了。”然后就没下文了？

　　既没说准，也没说不准，更没斥责御史多管闲事。

　　这下，底下的人更摸不着头脑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默认？还是觉得时机未到？

　　散朝后，康熙没回后宫，直接去了西暖阁，召见了心腹大臣李光地。

　　“衡臣，今日朝堂之事，你怎么看？”康熙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家常。

　　李光地躬身回道：“回皇上，佟佳氏确已失德，御史所言，于礼法并无不妥，只是……”

　　“只是什么？”康熙抬眼看他。

　　“只是，佟佳一族在满洲旧贵中根基颇深，如今虽遭打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此时断然废妃，恐会使其族人心生绝望，铤而走险，反而激化矛盾，不利于朝局稳定。”李光地斟酌着词句，说得十分谨慎。

　　康熙闻言，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放下茶杯：“衡臣所言，正合朕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打蛇要打七寸，但也不能把它逼到墙角直接跳起来咬人。如今这般，让她顶着个空头贵妃的名号，看着自家势力一点点被蚕食殆尽，族中人心离散，岂不是比一道废旨更让她煎熬？也能让那些与佟佳氏关联不深的满洲旧贵看看，朕并非不容人，只是不容为非作歹之人，稳住他们，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李光地心悦诚服地躬身：“皇上圣明，深谋远虑，臣不及。”

　　傍晚，康熙照例来了永和宫。

　　蔓萝早就备好了他爱喝的六安瓜片，见他进来，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儿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皇上您可算来了！臣妾听说今儿前朝可热闹了？”

　　康熙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八卦欲望的眼睛，失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就你耳朵灵，怎么，担心朕把你那手下败将给废了？”

　　“才不是呢！”蔓萝把他按在榻上坐好，递上温度刚好的茶，“臣妾是觉得当皇上可真不容易，前朝后宫，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平衡来平衡去的，脑细胞不知道要死多少。”她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比管家可难多了！”

　　康熙被她这老气横秋的样子逗乐，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才道：“哦？那朕听听，朕的贵妃娘娘有何高见？”

　　蔓萝挨着他坐下，托着腮帮子：“臣妾能有什么高见呀？就是觉得吧，有时候留着个名头，确实比直接撕破脸皮强，就像家里有个总爱找茬的远房亲戚，您要是直接跟他断绝往来，旁人可能还说您不容人。可要是您面上还过得去，但实际好处一点不给他，让他自己个儿慢慢难受去，那才叫杀人诛心呢！”

　　她这比喻打得粗俗又生动，康熙忍不住朗声笑起来：“你这丫头，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他放下茶杯，将她揽到身边，语气温和了几分，“不过，说得倒有几分道理。朕现在不废她，并非心软，而是时机未到。有些事，急不得。”

　　蔓萝靠在他怀里，用力点头：“臣妾明白！皇上做什么决定，肯定都有皇上的道理，前朝那些大人们吵吵嚷嚷的，您心里跟明镜似的就行了！”她仰起脸，笑嘻嘻地说，“反正臣妾就知道，有皇上在，天塌不下来！”

　　看着她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康熙心中那点因朝务带来的烦闷瞬间烟消云散。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嗯，天塌下来，有朕给你顶着。”

　　他简单地将自己对李光地说的那番考量，用更直白的话说给了蔓萝听。

　　蔓萝听得认真，听完后，眨巴着眼，感叹道：“原来当皇帝这么费脑子啊！不仅要管天下大事，还得琢磨着怎么让人慢慢难受，皇上，您辛苦了！”她说着，还伸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臣妾以后一定少惹事，少让您操心！”

　　康熙握住她捣乱的手，心头暖融融的。他并不需要她真的懂多少权术平衡，只要她这般理解他、信赖他，便足以慰藉他身为帝王的诸多不得已。

　　“你少惹事？”康熙挑眉，故意逗她，“朕看最难的就是让你不惹事。”

　　“哎呀！皇上您又取笑臣妾！”蔓萝不依地在他怀里扭动，“臣妾最近可老实了！”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康熙眼中的笑意更深。前朝的风雨，后宫的算计，似乎只要回到这永和宫，抱着怀里这个鲜活灵动的人儿，便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他清楚地感觉到，经过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他们之间那种纯粹的帝妃关系，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名为懂得与支撑的厚度。

　　而蔓萝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也在默默想着：当皇帝老板确实不容易啊，以后得多给他炖点补汤才行，这脑力消耗也太大了！

　　嗯，明天就让小厨房研究一下核桃酪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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