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云珠示威

　　送走了内务府那帮见钱眼开的太监，蔓萝刚指挥春喜和秋云把那份寒酸的份例归置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道又娇又脆、还拖着点儿阴阳怪气长调的声音：

　　“哟，这就是钟粹宫的东偏殿啊？可真够清幽的。”

　　蔓萝眼皮一跳，得，讨债的来了。

　　她一回头，果然看见章佳云珠扶着个小宫女的手，正站在她那扇破木门外，伸着脖子往里瞅呢。这位新晋的章佳常在今天打扮得那叫一个光鲜亮丽，一身水红色的崭新旗装，头上珠钗乱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底厚、位份高似的。她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却跟探照灯似的，把这简陋的小破屋扫了个遍，每看一眼，那嘴角的弧度就上扬一分，明晃晃的嫌弃和得意。

　　“云珠姐姐？”蔓萝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立刻堆起营业式微笑，迎上前去，“姐姐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快请进，就是地方小了点，怕委屈了姐姐。”她侧身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佳云珠拿帕子掩着鼻子，像是怕沾上这穷酸地方的灰似的，扭着腰肢迈了进来，眼神四处打量，啧啧两声：“哎呀，妹妹这儿还真是别具一格啊。这窗户对着墙，白天也得点灯吧？啧啧，内务府那帮奴才也太不像话了，就算妹妹只是个答应，也不能这么敷衍了事啊。”

　　跟在她后面的小宫女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春喜在一旁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被蔓萝一个眼神制止了。

　　“劳姐姐挂心了，”蔓萝笑得一脸纯良，仿佛完全没听出她话里的刺儿，“我觉得这儿挺好，清静，没人打扰，正好适合抄抄经书，静静心。”她才不会顺着章佳的话抱怨内务府，给人留下话柄。

　　章佳云珠见她不接茬，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点不爽，走到那张旧桌子旁，伸出戴着护甲的手指，轻轻划了一下桌面，看到指尖并没什么灰尘，这才撇撇嘴，在唯一一把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椅子上坐下了，那架势跟皇后娘娘驾临似的。

　　“妹妹心态倒好，”她斜眼看着蔓萝，话里有话，“也是，能从那么多家世好的秀女里挤进来，还得了皇上亲口赐号，没点好心态怎么行呢？姐姐我可是佩服得很。”

　　蔓萝站在一旁，心里默默吐槽：姐心态不好能行吗？不然早被你气死了。她脸上依旧笑眯眯：“姐姐说笑了，不过是皇上和太后娘娘垂怜，妹妹运气好罢了，比不得姐姐凭的是真本事。”

　　章佳云珠被她这软钉子顶得胸口一闷，脸上的假笑有点挂不住，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接亮刀子：“妹妹也不必过谦。你这运气啊，如今在这宫里可是出了名了，就是不知道这运气能护着你多久？”

　　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阴恻恻的味道：“妹妹初来乍到，怕是不清楚，这宫里啊，讲究的是个规矩，是个资历，更讲究个山头。一个人单打独斗，没个倚仗，就算一时走了运，这福气怕是也接不住，容易摔着。”

　　蔓萝心里哦豁一声，图穷匕见了这是，开始搞威胁拉帮派这一套了？

　　她眨眨眼，装作没听懂：“姐姐的意思是？”

　　章佳云珠轻笑一声，摆弄着自己手腕上那串碧玺手串：“也没什么，就是提醒妹妹一声，这宫里眼睛多，嘴巴也多。妹妹得了皇上青眼，是好事，可也容易招人惦记，就姐姐我知道的，已经有好几位姐姐心里不大痛快了。毕竟嘛，一个答应，风头太盛，总是不太合规矩，你说是不是？”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蔓萝：“姐姐我呢，人微言轻，但也算在几位主位娘娘面前能说得上几句话。若是妹妹往后有什么难处，或者有什么人不长眼，想给妹妹使绊子，姐姐或许也能帮着说和说和？”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被盯上了，要倒霉了，想平安就得投靠我，不然我就和别人一起搞你。

　　春喜在一旁听得脸都白了，紧张地看着自家小姐。

　　蔓萝心里的小火苗蹭地冒了一下，但很快又熄了。跟这种人生气，浪费能量！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温婉了，微微屈了屈膝：“多谢姐姐提点，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着章佳云珠，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淡然：“妹妹虽出身微末，位份也低，但也深知宫规森严，从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念。日后在宫中，定当时时谨守本分，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更不敢劳烦姐姐为妹妹操心。”

　　她顿了顿，看着章佳云珠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又轻轻补了一句，声音依旧柔和，却像根小针似的扎过去：“倒是姐姐，如今是常在了，身份尊贵，更该慎言慎行才是。有些话，姐姐还是莫要轻易说的好，免得传了出去，让人误会了姐姐的意思，反倒不美了。”

　　言下之意：省省吧你，少来威胁我，我不吃这套。管好你自己吧，再瞎哔哔小心祸从口出！

　　章佳云珠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她没想到董鄂氏这么油盐不进，还敢反过来暗讽她！她猛地站起身，胸口起伏，指着蔓萝：“你！你好得很！董鄂氏，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冷僻屋子里得意多久！”

　　蔓萝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又行了个礼：“姐姐息怒，妹妹不敢。姐姐慢走，妹妹就不远送了。”

　　章佳云珠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最终什么也没说，重重地哼了一声，甩着帕子，带着小宫女怒气冲冲地走了，那背影都恨不得把地砖踩碎。

　　等她一走，春喜立刻冲过来，拍着胸口，后怕地说：“小姐！吓死我了！她怎么那样啊！这才刚进宫就想拉帮结派欺负人！”

　　蔓萝撇撇嘴，走到门口，确认那尊瘟神走远了，才关上门，松了口气：“欺软怕硬呗，看咱们好欺负，想来立威兼收小弟，可惜找错对象了。”她活动了一下肩膀，刚才一直端着，累死了。

　　“可是小姐，她说有好几位娘娘不高兴了，会不会真的来找我们麻烦啊？”春喜还是很担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蔓萝倒是看开了，“咱们现在缩在这角落里，她们想找麻烦也得找得到由头。只要咱们自己不犯错，她们也不敢明着来。至于暗地里的……”她摸了摸下巴，“得多加小心了。”

　　看来这宫廷生活，真是片刻不得松懈。得赶紧把那个初级药理常识兑换了，免得被人下了黑手都不知道。

　　不过眼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蔓萝拉过春喜，压低声音，问出了从刚才就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问：“对了春喜，先不说她。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进宫的？还这么快就分到我这儿了？内务府效率这么高？”

　　按规矩，秀女的贴身丫鬟是要等主子位份和住处都定了，再由内务府核查后安排进来的，通常没这么快。

　　春喜一听这个，眼睛立刻亮了，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也压低了声音说：“小姐！奴婢正想跟您说呢！是梁九功梁公公派人来接奴婢进宫的！”

　　“梁九功？”蔓萝一愣，康熙身边的大总管？

　　“对啊！”春喜用力点头，绘声绘色地描述，“就昨天下午，奴婢还在舅老爷家担心得吃不下饭呢，忽然就来了一位公公，说是乾清宫梁总管手下的人，拿着腰牌，说奉了皇上的旨意，接奴婢进宫伺候您！舅老爷和舅夫人当时那个脸色哦，又是惊讶又是害怕的，赶紧就让奴婢收拾东西跟着走了！”

　　奉了皇上的旨意？

　　蔓萝心里咯噔一下，心跳莫名有点加速。康熙老板连这种小事都吩咐了？还特意让梁九功去办？这……

　　“然后今天一早，内务府的人就把奴婢和秋云一起送过来了，说秋云是分给您的另一个宫女。”春喜继续说着，“带路的公公还特意叮嘱了，说钟粹宫东偏殿，让奴婢们仔细伺候。”

　　蔓萝站在原地，心里有点乱糟糟的。所以，她能这么快有自己人用，住的地方虽然偏但也没人敢明着克扣太多，甚至刚才那个王公公能被一个小银锞子就打发得眉开眼笑，背后难道都有康熙的默许或者示意？

　　他这是什么意思？单纯的上级对下属的一点关怀？还是那点有意思变成了那么一点点照顾？

　　蔓萝甩甩头，赶紧把后面那个有点自恋的想法甩出去。不可能不可能！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一个小答应用哪个丫鬟住哪个屋？估计就是梁九功会办事，看在老板好像对她有一点点兴趣的份上，顺手行个方便罢了！

　　对！一定是这样！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大大滴好事！

　　“小姐？您怎么了？”春喜见她发呆，小声问。

　　“啊？没事没事！”蔓萝回过神来，心情瞬间由阴转晴，一把搂住春喜的肩膀，嘿嘿笑起来，“好事！这是大好事！说明咱们皇上圣明！体恤下属！春喜，你来了我可就安心多了！”

　　春喜被她搂得有点不好意思，也笑起来：“嗯！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小姐！哦不对，是小主！”

　　主仆俩正乐着，门外传来小顺子的声音：“敏小主，晚膳提回来了。”

　　蔓萝打开门，小顺子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脸色有点不太自然。

　　“怎么了？”蔓萝问。

　　小顺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回小主，方才去提膳，路上碰见储秀宫那边的人了，就是章佳小主身边的，说了几句不中听的。”

　　蔓萝挑眉：“说什么了？”

　　“说咱们钟粹宫是冷灶，烧不热的，让奴才早点另谋高就什么的。”小顺子越说声音越小。

　　蔓萝一听，反而乐了。就这？章佳云珠也就这点段位了？开始搞精神打击和挑拨离间了？

　　“没事儿，”她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接过食盒，“她们那是嫉妒，咱们这儿是不是冷灶，以后走着瞧。快去叫秋云一起过来吃饭。”

　　“嗻！”小顺子见主子这么镇定，也安心了不少，赶紧去了。

　　蔓萝打开食盒看了看，饭菜果然简单，一荤一素，米饭管够。但她现在心情好，一点也不觉得寒酸。

　　哼，章佳云珠想联手别人打压她？放马过来呗！她可是有老板悄悄关照、还有系统外挂的人！

　　虽然能量不多，房子破点，对手恶心点，但至少团队齐了，宿舍分了，编制稳了！

　　吃饱饭，才有力气继续跟她们斗智斗勇，才有力气去想办法靠近那个巨型移动电源！

　　董鄂蔓萝，哦不，敏答应的宫廷升职记，这热闹的第一天，总算快要过去了，而明天？明天再说吧！先把这顿安心饭吃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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