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朕的难题你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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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那事儿过去没两天,前朝漕运改制的麻烦又找上了门。康熙在御书房跟几个心腹大臣议了一下午,唾沫星子都快说干了,张廷玉主张稳妥渐进,李光地觉得要下猛药,吵得他脑仁疼。

  梁九功瞧着主子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要不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朕没病!”康熙没好气地甩袖,“就是被这帮老顽固气得心口疼!”

  话是这么说,可批完最后几本折子,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永和宫走,走到半路才想起来,今儿原本答应了要去宜妃那儿用晚膳的。

  “梁九功。”

  “奴才在。”

  “去宜妃那儿说一声,朕今晚不过去了,改日再去看她。”

  “嗻。”

  梁九功心里明镜似的,皇上这哪是身体不适,分明是想到永和宫找安慰去了。果然,康熙踏进永和宫时,脸上那点烦躁还没散干净,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蔓萝正盘腿坐在厚毯子上,怀里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儿子胤禛,手把手教他认布书上的小动物。瑾瑜乖乖坐在旁边,自己摆弄着九连环,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皇上快来瞧瞧您这闺女,”蔓萝一抬头瞧见他,笑着扬了扬下巴,“跟这九连环较劲半天了,非要自己解开不可。”

  康熙走过去,很自然地把扑过来的胤禛捞进怀里掂了掂,顺势坐在蔓萝身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没说话。

  蔓萝也不问他,只从春喜手里接过温热的帕子递给他擦手,又指了指小几上刚切好的蜜瓜:“今儿这瓜甜,皇上尝尝?是安贵妃姐姐特地让人送来的。”

  康熙接过帕子擦了擦,却没动那瓜,目光有些放空,显然心思还陷在前头那堆漕运的麻烦里。殿内只听得见胤禛咿咿呀呀的声音和瑾瑜摆弄九连环的清脆声响。蔓萝拿起银签子,叉了块蜜瓜,自己咬了一小口,点点头:“嗯,是真甜,瑾瑜,来,你也吃一块。”

  小姑娘放下九连环,小跑过来,就着蔓萝的手小口啃着瓜,眼睛弯成了月牙。康熙看着她们娘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点,忽然就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蔓萝听:“这漕运之弊,年年说改,年年都是老样子,今日议了半天,一个个引经据典,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带着难得的疲惫:“若论思路开阔,有时候满朝文武竟不及……”

  话说到这儿,顿住了,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蔓萝带着浅笑的侧脸。

  蔓萝心里咯噔一下,正给瑾瑜擦嘴角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顿,来了,他这话头,分明是引着她往下接,指望她能像以前那样,冒出点奇思妙想来。

  可后宫干政祖训当诛那几个冰冷的字眼瞬间砸进脑海,带着上次被他斥责时的心寒,那点子刚冒头的、想帮他分忧的念头,立刻被摁了下去。

  她几乎是立刻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放下帕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摆出再恭顺不过的姿态,声音轻柔却带着清晰的疏离:

  “前朝大事,自有皇上与诸位肱骨大臣权衡圣断,妾身愚钝,只知打理宫务,教养子女,这些朝廷大事,实在不敢妄议。”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态度也温顺得挑不出错,可听在康熙耳里,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哐当一声立在了两人之间。康熙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刻意拉开的距离感,让他心头猛地一刺。他想起了上次自己盛怒之下口不择言的伤害,原来那道裂痕,一直都在,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点小狡黠和他讨论,甚至争辩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解释?道歉?似乎都显得苍白,他终究是皇帝,有些话,说不出口。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刚才那点温馨的气氛,莫名就掺进了一丝难以言说的隔阂。

  “额娘!”瑾瑜突然脆生生地开口,举着终于解开的九连环,小脸兴奋得通红,“瑾瑜解开了!”

  蔓萝像是得了救星,立刻从康熙怀里稍稍直起身,接过九连环仔细端详,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哎哟,咱们瑾瑜真厉害!这么难的九连环都解开了!”

  她说着,悄悄瞥了康熙一眼,见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便又笑着对女儿说:“快,拿去给皇阿玛看看,让皇阿玛也夸夸咱们瑾瑜。”

  瑾瑜立刻迈着小短腿跑到康熙面前,献宝似的举起九连环:“皇阿玛看!”

  康熙勉强扯出个笑容,接过九连环看了看,摸摸女儿的头:“嗯,瑾瑜真聪明。”语气却有些心不在焉。

  蔓萝见状,又叉了块蜜瓜递到他唇边,声音放得更软:“皇上,甜着呢,您尝尝嘛,政务再忙,也得歇歇呀,您瞧瑾瑜多懂事,知道皇阿玛累了,特意解九连环逗您开心呢。”

  康熙看着她递到嘴边的瓜,又看看她努力维持平静的笑容,心头那点刺痛混合着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最终都化为了沉默。他就着她的手,张口吃了那块瓜。

  “嗯,是甜。”他低声说,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手臂收得有些紧。

  蔓萝顺从地靠在他胸前,没有挣脱,也没有再主动开口,她听着他胸膛里传来的、比平时稍快些的心跳,知道自己这步以退为进,走对了,不能再往前了,那个界限,她必须牢牢守住,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们。

  怀里的小胤禛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小手胡乱抓着康熙衣襟上的盘扣。

  “哎呀,你这小皮猴,快松手,别把皇阿玛的扣子扯坏了。”蔓萝趁机从康熙怀里挣开,把儿子接过来,轻轻拍着他的小屁股,“就知道捣乱。”

  康熙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你如今倒是越发谨慎了。”

  蔓萝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见底:“皇上说过,让臣妾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臣妾记着呢。”

  这话噎得康熙一时无言,是他亲口说的让她别管毓庆宫的事,如今她连带着前朝的事也一并避嫌,他反倒不习惯了。

  “罢了。”他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是朕想多了。”

  这时乳母进来,说要带两位小主子去安置了,瑾瑜乖巧地行礼告退,胤禛却赖在蔓萝怀里不肯走。

  “乖,跟乳母去睡,明儿额娘再陪你玩。”蔓萝柔声哄着,好不容易才把哼哼唧唧的小儿子交到乳母手里。

  殿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康熙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忽然道:“朕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蔓萝正收拾着孩子们散落一地的玩具,闻言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声音轻轻的:“人总是要长大的,皇上不也说,臣妾比以前懂事了吗?”

  这话绵里藏针,康熙如何听不出来。他起身走到她身后,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蔓萝,”他的声音闷闷的,“你在跟朕置气?”

  蔓萝放下手中的布老虎,转过身来,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皇上何出此言?臣妾不敢。”

  “你不敢?”康熙盯着她的眼睛,“朕看你敢得很,如今连句话都不肯跟朕多说了。”

  蔓萝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皇上误会了,臣妾只是谨守本分而已。”

  好一个谨守本分,康熙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可对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又发不出来。他猛地松开她,转身在榻上坐下,语气硬邦邦的:“既如此,那便歇息吧。”

  蔓萝应了声是,走过去替他宽衣,动作依旧轻柔熟练,却少了往日那份亲昵。烛火被吹灭了几盏,殿内暗了下来。两人并排躺在榻上,中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康熙睁着眼看着帐顶,忽然道:“漕运的事,朕自有主张。”

  蔓萝在黑暗里轻轻嗯了一声。

  “朕知道你心里有主意。”他又说。

  这次蔓萝连嗯都不嗯了,只装作已经睡着。

  康熙在黑暗里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将她揽进怀里,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睡吧。”他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

  蔓萝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真的闭上了眼睛,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更漏滴答作响。康熙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

  他的皇贵妃,把自个儿护得更紧了,而这,是他亲手推开的,这道裂痕,不知何时才能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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