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破妄

　　时光被拉长又压缩，在接连不断的挑战与被挑战中已然过去了六个标准月。

　　他此刻正盘坐在第117级阶梯上。周身气息比半年前更加内敛，灰色的瞳孔深处，沉淀着无数次战斗磨砺出的冷静与锐利。

　　左臂的灰白色纹路已经蔓延过了肩胛，触及脖颈一侧，那持续的麻木感如今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半年里，他经历了几十场战斗。排名在起伏中稳步上升，从四百多名，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

　　此刻，他刚刚结束一场与一名“音律巫师”的战斗。维洛克最终是依靠【寂灭壁垒】隔绝大部分音波，并强行突进到对方面前，以轻微内腑震伤的代价，才迫使对方认输。

　　他服下治疗药剂，感受着第117级阶梯那堪称澎湃的能量流滋养着身体。目光投向意识中的排名光屏。

　　第97名。

　　这是他的下一个目标。维洛克调整好状态，踏步向上。

　　空间变换。

　　他出现在一座繁华的中世纪城镇广场上。阳光明媚，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漫着面包和香料的气味。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

　　一个穿着吟游诗人服饰、抱着鲁特琴的年轻人微笑着向他走来。“远道而来的旅人，要听一首关于英雄的诗歌吗？”

　　维洛克眼神平静，左眼的螺旋纹路微微转动。在【衰败视觉】下，这座繁华的城镇如同褪色的油画，色彩变得灰暗，那些行人的能量反应空洞而重复，如同提线木偶。唯有那个吟游诗人，体内涌动着变幻不定的精神能量。

　　“幻术不错，但还不够。”维洛克淡淡开口。

　　吟游诗人的笑容僵住，整个城镇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露出后面一片混沌的灰色空间。

　　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在混沌中浮现，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精神风暴般冲击着维洛克的意识。

　　维洛克站在原地，【混序精神核心】稳固运转，将那精神冲击一一化解。他抬起手，一道凝练的【寂灭矢】射向混沌中的某个能量节点。

　　灰色空间剧烈波动，但很快稳定下来。那些扭曲的人脸开始融合，化作三个与维洛克一模一样的身影，连左眼的螺旋纹路和灰白手臂都分毫不差。

　　“模仿我？”维洛克眼神微冷。

　　三个“维洛克”同时抬手，灰芒闪动，【寂灭矢】从三个方向射来！

　　维洛克不闪不避，【寂灭壁垒】在身前展开。三支【寂灭矢】撞在壁垒上，发出湮灭的嗤嗤声。他能感觉到，这些模仿出的寂灭能量徒具其形，缺乏真正的“终结”本质，威力远不如正版。

　　“幻象终究是幻象。”维洛克一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般穿过两个幻象的夹击，直扑第三个——那才是“千面”的真身所在！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对方的瞬间，周围的场景再次变幻。他发现自己站在灰烬之塔的图书馆里，伊莉雅导师正背对着他，观星镜中星辰流转。

　　“维洛克，”伊莉雅导师的声音传来，“你的道路，走偏了。”

　　维洛克的心神微微一震。这个幻象比之前的城镇更加真实，连伊莉雅导师特有的星辰气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寂灭之力终将吞噬你自己，”幻象伊莉雅转过身，眼中带着真实的担忧，“放弃这条道路，还来得及。”

　　左臂的麻木感适时地传来，仿佛在印证这个警告。一丝动摇在维洛克心中升起。

　　但下一刻，他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的道路，我自己走完。”

　　他抬手，一道灰芒直接射向“伊莉雅”！

　　幻象破碎，重新露出那片混沌空间。“千面”的真身在不远处显现，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学徒，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连续制造高精度幻术对他的负担也很大。

　　“你为什么能这么快识破？”千面不甘地问道，“我的幻术连感知巫术都能欺骗！”

　　维洛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你的幻术可以欺骗感知，可以模仿能量，甚至可以窥探记忆制造心魔。但它模仿不了一样东西——”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终结’本身。”

　　在【衰败视觉】的终极视角下，一切幻象，无论多么精妙，其能量本质都是“活跃”的，是“存在”的。而真正的寂灭，是“终结”，是“虚无”。这种本质的差异，在如今的维洛克眼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显眼。

　　千面制造的幻象，能量再逼真，也永远带着一丝“生”的气息，永远不可能是真正的“死寂”。

　　“原来如此……”千面苦笑一声，“我输得不冤。你的眼睛，是幻术的克星。”

　　他深吸一口气，散去了所有幻象，露出了两人所在的真实环境——一个空无一物的白色房间。

　　“我认输。”千面干脆地说道。

　　空间变换。维洛克踏上了第97级阶梯。

　　他轻轻吐了口气。这场战斗没有惊天动地的对轰，却是半年来最凶险的战斗之一。千面的幻术已经触及精神层面，若不是他的【衰败视觉】再次突破，看破了幻象的本质，很可能就会在心魔的影响下落败。

　　“终结本身……”维洛克回味着刚才的感悟。他对寂灭之力的理解，似乎又深入了一层。

　　这不仅是一种力量，更是一种视角，一种认知世界的方式。

　　他盘膝坐下，开始消化这场战斗的收获。左眼的螺旋纹路在无人注意时，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一些。

　　半年时间，他从一个依靠能量特性碾压对手的新人，成长为了一个开始触及力量本质的求索者。真理阶梯的试炼，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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