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漫长的航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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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生号”在无垠的翡翠海上划开一道白色的航迹,日子在这片永恒的蓝与白之间缓慢流逝。

  没有人确切知道已经航行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终点究竟在何方。时间失去了明确的刻度,只剩下日出日落、三餐分配和偶尔出现的陌生群岛轮廓,提醒着人们旅程仍在继续。

  压抑与期待,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无声发酵。

  维洛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是靠在甲板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他享受着这种刻意的疏离,这让他能静下心来反复研读那几本基础教材,更重要的是,能不受打扰地揣摩那本来自地库的皮质日记。

  月光贝、能量虹吸、精神坐标……曾祖父那些破碎而疯狂的记录,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全部的心神。

  “嘿,书呆子!再闷在房间里,你身上都要长出蘑菇了!”

  加布里埃尔的声音总是像一道阳光,不由分说地刺破维洛克的宁静。他推开维洛克的房门,手里拿着两个看起来还算新鲜的水果——天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整个人散发着与船上沉闷氛围格格不入的活力,棕色的卷发似乎永远都带着点不羁的弧度。

  “甲板上吹吹风去?今天能看到飞鱼,成群结队的,还挺壮观。”他不由分说地将一个水果塞到维洛克手里。

  维洛克无奈地合上日记,将它仔细收好。“只是看看书。”

  “《泛大陆常识》?《巫师编年史》?”加布里埃尔瞥了一眼桌上摊开的、维洛克用来伪装的教材,撇撇嘴,“这些东西到了地方自然有人教,现在看多了头晕。走啦走啦!”

  甲板上确实聚集了不少人,倚在船舷边,指着远处海面上不时跃起的、闪着银光的飞鱼群,发出阵阵低呼。

  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拂,暂时驱散了船舱内的沉闷。奥维斯和他那个小圈子也在,正谈笑风生,似乎在任何环境下都能迅速找到彰显自身存在感的方式。

  加布里埃尔用胳膊肘碰了碰维洛克,朝奥维斯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瞧见没?咱们的‘贵族典范’又在展示他的传家宝了。”

  只见奥维斯手中,那枚银色徽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水波状光泽,他正对身旁几个聚精会神的听众说着什么,隐约能听到“宁心静气”、“元素亲和”之类的词。

  “不光是奥维斯,”加布里埃尔继续充当着他的情报官,目光扫过人群,“看到克拉克腰上那把骨刀没?风岩群岛的玩意儿,据说刻画了引导风元素的粗糙符文,能让他跳得更高,出刀更快一点。

  还有瑟薇娅手上那个藤蔓手环,看着普通,但我感觉那藤蔓好像是活的,说不定能和某些植物沟通。”

  “这些都是……巫师装备?”维洛克问道,他想起了地库中那个半融化的银匣,它显然也属于此类。

  “没错,最基础的那种。”加布里埃尔点点头,随即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从自己领口里拉出一条项链。

  项链坠子是一个小巧的、由某种暗黄色金属打造的护身符,造型像是一面缩小的、布满划痕的盾牌,表面有着极其复杂的几何刻痕,偶尔会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喏,我也有。‘小圆盾’,我爷爷的宝贝。”

  看到维洛克询问的目光,他解释道:“我爷爷年轻时也雄心万丈地去过巫师大陆,可惜……天赋有限,蹉跎了十几年还是个学徒,最后心灰意冷,回到珍珠链岛靠着攒下的一点人脉和见识做起了生意,也算闯出了一番家业。”

  他摩挲着那个小护身符,“这玩意儿,就是他当年用剩下的。据他说,能在一定程度上偏转非常微弱的能量冲击,或者让划过来的刀子稍微滑开一点,效果嘛……嘿,用他的话说,‘有总比没有强,关键时刻或许能救你一命’。”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实际起来:“像我们这种家里出过‘回归者’的,多少都能拿出一两件这种东西。基本都是先辈们当年用剩下的,或者用积攒的微薄资源换来的最低级货色。”

  他压低了声音,“我爷爷说过,不是巫师议会小气,而是真正强大的魔法物品,本身就需要精神力驱动,或者蕴含的能量太过狂暴。凡人别说使用,靠近了都可能被侵蚀发疯,或者直接引爆。所以议会严令禁止任何具备显着威能的魔法造物流入凡人世界,这是铁律。能流传到我们这些边缘群岛的,都是被阉割了威力、只剩下一点辅助功能的‘安全品’,在真正的巫师眼里,恐怕跟孩童的玩具差不多。”

  维洛克默默点头,对巫师世界的规则有了更深的理解。等价交换,无处不在。即便是这点微末的超凡优势,也需要祖辈用失败的人生和有限的积累去换取。

  船上的生活枯燥而规律。

  每天清晨,会有短暂的放风时间,学徒们可以到甲板呼吸新鲜空气。

  三餐定时在餐厅供应,食物谈不上美味,主要是能长期保存的咸肉、硬邦邦的黑面包、豆子糊以及偶尔提供的、据说来自船上水培法阵的蔫黄蔬菜。

  饮水是经过基础法术净化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的味道。资源有限,虽然不至于饿肚子,但也绝无享受可言。

  住宿区总是很安静,大多数学徒都选择待在属于自己的那个狭小但私密的空间延展房间里。偶尔能听到隔壁传来低声的诵读,或者某个焦躁学徒来回踱步的声音。

  公共区域,如小型阅览室(只有最基础的游记和地理志)和几个空荡荡的、仅用于活动筋骨的训练角,人影稀疏。

  一种无形的隔阂存在于来自不同群岛的学徒之间,也存在于每个人内心。信任是奢侈品,每个人都像是孤岛,在茫茫大海上漂向未知的命运。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 维洛克在餐厅角落默默吃完自己那份味道寡淡的豆子糊,正准备离开,加布里埃尔端着一个木杯,满脸红光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身材壮实的少年。

  “维洛克!先别走,给你介绍个真正的硬汉子!”加布里埃尔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发自内心的欣赏,他用力拍了拍身边那个少年的肩膀,“这是凯莱布,凯莱布·铁岩,从铁砧岛来的!”

  维洛克停下脚步,打量起这个新面孔。名叫凯莱布的少年年纪与他们相仿,但身材异常结实,肩膀宽阔,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即使隔着粗布衣裳也清晰可见。

  他的皮肤是常经海风与炉火洗礼的古铜色,头发是如同赤铁般的暗红色,剪得极短,根根直立,像顶着一层铁锈。

  他的脸庞线条硬朗,眼神是那种深沉的、带着矿石般质感的褐色,沉稳而坚定,仿佛蕴藏着远超年龄的耐力。

  “你好。”凯莱布的声音低沉,带着铁砧岛特有的、略微沉闷的口音。他向维洛克点了点头,姿态朴实,没有任何谄媚或倨傲。

  “哈哈,我刚才在那边——嘿,别问我这麦芽酒哪儿来的,我自有门路——正好看到凯莱布一个人坐得笔直,像尊雕像,就过去聊了两句。”

  加布里埃尔兴致勃勃地解释,脸上带着发现宝藏的兴奋。

  “你猜怎么着?我们聊起各自家乡对付麻烦的法子,这小子居然告诉我,他去年跟着他父亲和叔叔出海,遇到风暴船坏了,漂到一个荒岛,愣是靠着他随身带的鱼叉和缆绳,跟岛上的一头凶暴野猪周旋了整整一天,最后把它给耗死了!不仅没受伤,还带了够吃好几天的肉回去!这胆色,这韧劲!我加布里埃尔佩服!”

  凯莱布似乎不太习惯被这样连珠炮似的夸奖,古铜色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他没有否认,只是沉稳地补充道。

  “那时候没别的办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且,饿肚子的滋味更难受。”

  加布里埃尔用力拍着他的背,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对!就是这股实在劲儿!在巫师大陆那种地方,光会耍嘴皮子可不行,就得有这种关键时刻靠得住的硬骨头!我觉得凯莱布不错,是个能并肩子的伙伴,就赶紧带来给你认识认识。”

  维洛克能看出,加布里埃尔是真心欣赏凯莱布身上那种未经雕琢的、如同岩石般质朴的勇气和坚毅。他对着凯莱布再次点了点头,语气平和:“维洛克·布莱克威尔,来自灰岩岛。”

  “我知道你,”凯莱布看着维洛克,眼神很直接,没有任何闪烁,“测试的时候,你精神力是12。很厉害。”他的称赞和他的人一样,简单,直接,没有多余的修饰。

  加布里埃尔热情地揽住两人的肩膀,维洛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这次没有立刻挣脱。

  “好了!现在我们三个算是认识了!维洛克,你脑子好使,沉得住气,是块做研究的料;凯莱布,你够硬气,耐得住熬,关键时刻能顶上去;我呢,负责搞活气氛,打通关系,顺便搞点‘战略物资’!咱们这组合,到了学院肯定能互相照应,站稳脚跟!”

  维洛克看着加布里埃尔那毫无阴霾的热情笑脸,又看了看旁边沉默如山、眼神却异常可靠的凯莱布,心中那片习惯于孤独的冻土,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加布里埃尔的光芒太过耀眼,凯莱布的坚毅又过于踏实,他们像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无形中消解着他自我构筑的壁垒。

  他依然不习惯,也不认为需要过于紧密的羁绊,但或许,在这条注定布满荆棘的巫师之路上,有这样的同行者在侧,并非全然是坏事。

  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海面:“未来的事情,谁又能预料。”

  但他的语气里,少了几分最初的清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松动。

  加布里埃尔浑不在意地哈哈一笑:“走着瞧嘛!来,凯莱布,我再给你讲讲我们珍珠链岛的商船是怎么用掺了特殊胡椒粉的烟雾弹,把那些海盗熏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哭着喊妈妈的故事……”

  窗外,夜幕早已降临,浓重得化不开,只有“远生号”破浪前行时激起的点点磷光,在无边的黑暗中短暂闪烁。船上的日子依旧漫长而未知,但随着航程延续,人与人之间的轨迹,也在悄然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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