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的环境

　　换上那身粗糙的灰色学徒袍，维洛克站在狭小的房间中央，感受着布料摩擦皮肤带来的轻微不适。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像是一种身份的烙印，标识着他们处于这座庞大巫师之塔的最底层。铭牌上的编号“E-1023-289”冰冷地贴在他的胸口，提醒着他，在这座普通庞大的仿佛精密仪器的巫师学院里，现在的他或许连一个小零件都还算不上。

　　根据引导大厅那位学徒最后提及的信息，正式的公共课程将在三天后，待所有接引船只到齐、新生全部登记完毕才会统一开始。这三天，是他们熟悉环境、消化规则的最后缓冲期。

　　维洛克没有浪费时间。他将那本地库日记妥善藏好，只随身带着身份铭牌和少量应急物品，推门走了出去。

　　加布里埃尔几乎同时从对面房间探出头，他扯着身上的灰袍，一脸嫌弃：“这玩意穿着真不舒服，感觉像套了个麻袋。嘿，书呆子，有什么计划？这三天总不能干等着吧？”

　　“熟悉环境。”维洛克言简意赅，“了解哪里能获取资源，哪里是禁区，以及……这座塔是如何运行的。”

　　凯莱布也沉默地走了出来，壮硕的身躯几乎堵住了狭窄的通道。罗兰则小心翼翼地跟在最后，像个受惊的影子。

　　四人结伴，开始在这片被称为“新生南区”的蜂巢建筑群中穿行。宿舍区庞大而压抑，一条条编号的巷子如同迷宫，偶尔能看到其他行色匆匆的新生，彼此间大多只是警惕地互望一眼，很少交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沉默。

　　穿过宿舍区，他们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广场边缘矗立着几座重要的功能性建筑，它们的风格比宿舍要宏伟得多，门口都有着明显的标识和隐约的能量波动。

　　一座建筑门口悬浮着巨大的水晶面板，上面不断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旁边铭刻着“任务大厅”的字样。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人头攒动，大多是穿着正式学徒袍的老生，他们或在水晶面板前驻足，或在不同窗口前排着队，气氛忙碌而高效。

　　“那里就是赚取积分的地方之一。”维洛克目光扫过那些滚动的任务信息，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内容，但可以想象其复杂性和潜在的危险性。

　　另一座建筑则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和奇异化学试剂混合的气味，门口标识是“基础物料兑换处”。那里排队的人也不少，大多是新面孔，应该和他们一样是来用初始积分兑换必需品的。

　　“看来我们的积分，得精打细算才行。”加布里埃尔摸着下巴，碧蓝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芒，“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怎么样。”

　　广场的另一侧，一座更加宏伟、有着巨大拱门的建筑吸引了维洛克的目光——“学院图书馆”。仅仅是站在门外，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知识气息，以及一种令人精神宁静的场域。

　　“知识之所……”维洛克低声自语，那里无疑将是他未来花费大量时间的地方。

　　他们还看到了标注着“基础炼金工坊”、“元素感应训练场（1-3级）”等字样的建筑，但大多需要权限或支付积分才能进入。整个学院核心区，就像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机器，每一个功能模块都清晰分明，驱动它的燃料，就是积分。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新生南区与更核心区域交界的地方。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如同水幕般横亘在前方，屏障的另一边，建筑更加高大奇特，能量浓度也明显更高，偶尔能看到穿着更精致袍服的学徒或行踪诡秘的巫师身影闪过。试图靠近屏障，铭牌会发出微弱的警告性震动，提示权限不足。

　　“看来我们活动的范围，暂时就被限制在这些‘基础’区域了。”加布里埃尔撇了撇嘴，“连图书馆的公共区，估计也只是最外围的部分。”

　　在返回宿舍区的路上，他们经过了一片相对热闹的区域，这里有一些由高年级学徒或外环滞留者开设的小店铺，出售一些基础的炼金产物、处理过的材料、甚至是一些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价格自然也不菲。

　　“嘿，新来的？”一个摊主，一个眼神精明的年轻学徒，叫住了他们，“需要学院地图详解吗？附带积分获取小技巧和哪些导师比较‘大方’的内幕哦，只要5个积分！”

　　加布里埃尔有些意动，看向维洛克。维洛克摇了摇头，目光冷静。这种信息，真假难辨，而且初始积分如此宝贵，绝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他有自己的方法去了解这个世界。

　　回到维洛克那狭小的房间，四人围坐在一起。窗外，灰烬之塔的巨大阴影缓缓移动，投下令人压抑的轮廓。

　　“好了，转了一圈，该好好琢磨琢磨那家伙说的规则了。”加布里埃尔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每年一百多积分，听着不少，但看那物价，估计撑不了多久。任务大厅那地方，看着就不是善地。”

　　罗兰小声补充道：“我……我听说，有些任务……很危险，经常有人回不来。”

　　凯莱布闷声道：“需要战斗，找我。”

　　维洛克点了点头，开始梳理思路，并借助对话来加深自己和同伴的理解：“规则的核心，可以归结为几点。”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积分驱动一切。 我们刚才看到的，任务、知识、资源、训练设施，甚至更好的居住环境，都需要积分。学院用这种方式，逼迫我们不断去争取，去竞争。那100基础积分，与其说是资助，不如说是启动资金，或者说……诱饵。让我们体会到积分的好处，然后为了更多积分去拼命。”

　　“妈的，还真是这样。”加布里埃尔啐了一口，“那点积分，估计连图书馆里像样点的书都看不了几本。”

　　“第二，天赋直接变现。”维洛克伸出第二根手指，“精神力12点，每年多24积分。这看似公平，实则加剧了分化。天赋好的，起步资源更多，滚雪球效应下，会越来越强。天赋差的，必须付出更多努力，甚至冒更大风险，才能勉强跟上。学院用这种方式，快速筛选出‘值得投资’的对象。”

　　他看向加布里埃尔和凯莱布：“我们的天赋都不算顶尖，奥维斯是13点，阿拉斯塔是15点，奥莉薇娅是14点。这意味着他们每年比我们多拿至少15到21个积分。积少成多，差距会逐渐拉开。”

　　加布里埃尔脸色凝重了些：“看来不能光指望那点天赋加成了。”

　　“第三，知识垄断与阶梯式供应。”维洛克继续分析，这是他从那些课程名称和图书馆权限中感受到的，“免费公共课程，如同那位学长所说，只是目录和最浅显的介绍。《元素本质与基础粒子》……光听名字，就知道不会涉及真正的核心粒子模型和能量操控法。真正的知识被封锁在付费课程、导师传承和图书馆深处。我们必须明确自己需要什么，然后有目的地去积累积分，换取对应的知识。盲目学习免费课程，只会浪费时间。”

　　“第四，时间枷锁与二次机会。”维洛克的声音变得低沉，“十年晋升三级学徒，这是悬在我们头顶最直接的利剑。失败，意味着失去学院的免费支持，被放逐到外环服役。”他脑海中浮现出那片灰霾笼罩的区域，“但规则并非完全绝情。服役期间若晋升，还有评估回归的机会。这给了那些可能大器晚成，或者在外环残酷环境中被迫突破的人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强调道：“然而，如果二十年（培养期加服役期）都无法达到三级，学院大门将彻底关闭。这几乎宣告了依靠学院资源走上正统巫师之路的终结。至于在外环自行晋升一级巫师……”维洛克摇了摇头，“缺乏系统知识、资源和相对安全的环境，难度恐怕比在学院内晋升三级学徒还要大得多，那是一条布满荆棘、成功率极低的野路子。”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规则的残酷性，在维洛克条理清晰的分析下，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我们该怎么办？”加布里埃尔挠了挠他棕色的卷发，“积分、知识、时间，每一样都卡得死死的。”

　　维洛克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首先，利用这三天，尽可能摸清基础区域的布局和功能，尤其是任务大厅和图书馆公共区的运作模式。其次，我们必须谨慎使用初始积分。我建议，优先兑换最急需的、能直接提升我们生存能力和学习效率的东西，比如一份更详细的、可信的学院地图，一些基础的冥想辅助材料，或者一两本针对性强的基础理论书籍。绝不能浪费在华而不实的东西或者未经证实的信息上。”

　　他看向凯莱布和罗兰：“凯莱布，你的力量在完成某些特定类型的任务时会是优势。罗兰，你的观察力和对细节的敏感，在收集信息和规避风险方面很有用。我们需要发挥各自的长处。”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巍峨的塔影上：“三天后，课程开始。那将是我们系统获取免费知识的起点，也是我们判断哪些领域值得投入积分深入研究的依据。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初步的计划。”

　　生存的压力，资源的紧迫，未来的不确定性，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他们。但在这狭小冰冷的房间里，一种基于共同经历和现实分析而形成的凝聚力，正在悄然巩固。他们不再是船上那群只凭本能挣扎的幸存者，而是开始尝试用头脑和规划，在这座冷酷的巫师之塔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立足点。

　　接下来的两天，维洛克和他的同伴们如同谨慎的探路者，穿梭在新生南区及其周边的基础设施之间。他们远远观察任务大厅的人流和任务类型，在图书馆公共区外围感受那浩瀚的知识氛围，在物料兑换处默默记下各种基础资源的价格。

　　维洛克尤其关注与能量感知、基础符文学以及生物特性研究相关的信息。地库日记中关于月光贝的记载，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他隐隐感觉到，那或许是一条迥异于常规、属于他自己的独特路径。

　　三天时间，在紧张的探索和规划中飞快流逝。当第三天的夜幕降临，预示着第二天清晨，灰烬之塔的正式课程即将拉开帷幕。所有的新生学徒，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都将在那一刻，真正踏上充满挑战与未知的巫师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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