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学院日常

　　正式开课后的日子，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快了指针，在密集的课程与个人修炼间飞速流转。灰烬之塔的生活逐渐显露出它固有的、略带压抑却又充满新奇感的节奏。

　　维洛克和他的同伴们，像所有新生一样，被卷入这股洪流。每一天，他们穿梭于不同的讲厅，接触着巫师世界的诸多侧面，虽只是浮光掠影，却也一点点拼凑着对这个庞大体系的认知。

　　《泛位面文明编年史》的讲师声音苍老，讲述着议会与异界文明的交锋，那些湮没帝国的余音偶尔会让维洛克联想到曾祖父笔记里某些看似荒诞的记载。《魔药学反应原理》的实验室里，弥漫着奇异的气味，导师冰冷地强调着精确与控制，加布里埃尔私下吐槽那些繁琐步骤足以让任何急性子发疯。《异界生物图录》的投影光怪陆离，讲师冷酷地剖析着各种超凡生物的弱点，凯莱布眼神专注，下意识地衡量着对抗方式。

　　课程并非全都严肃沉重。《巫器能量导论》的讲师像个手艺人，身边漂浮着自鸣钟般的小玩意，拆解基础巫器时，偶尔会讲些炼金大师的趣闻轶事，引得台下发出低低的轻笑。《实验入门与安全规范》则用各种夸张（但愿是夸张）的事故案例，反复敲打学徒们的好奇心，那句“鲁莽是巫师的墓志铭”几乎成了新生间的流行语。

　　课堂之外，寻找获取资源的途径成了新的课题。任务大厅的水晶面板上，那些报酬稍高或听起来不那么枯燥的任务，诸如“整理古代语卷轴（需基础语言学）”、“维护第三温室的低光照魔植”等，其报名处早已被一些背景深厚或实力强劲的学徒及其团体把持。留给绝大多数新生的，只剩下“清理东区下水道符文淤积”、“搬运标准实验器材（限时）”这类纯粹的体力活，报酬微薄，且竞争激烈。

　　“得，看来咱们暂时只能指望那点初始积分和打扫卫生了。”加布里埃尔看着那些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任务登记点，无奈地耸耸肩，“或者……报名参加某些巫师发布的‘实验志愿者招募’。”他压低了声音，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布告栏角落确实贴着这类告示，措辞模糊，只强调“为魔法研究贡献力量”，但稍微有点常识的学徒都知道，那意味着极高的不确定性和风险，除非走投无路，无人问津。

　　图书馆成了许多人的避难所，或者说，是性价比最高的去处。维洛克是这里的常客。他并非漫无目的地阅读，而是有选择地翻阅《基础符文学解析》和《潮汐区超凡生物概述》，试图从中找到能与地库日记相互印证的知识点。

　　正是在这里，他还偶遇了奥莉薇娅，巫师学院面积极大，除非特意相聚和在共同的公共公开课，两个人想要碰到一起总需要一些运气。

　　那是一个下午，维洛克在寻找关于“潮汐锁定现象与生物节律”的参考资料时，在一个相对偏僻的书架角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亚麻色长发身影。奥莉薇娅正踮着脚，试图取下书架上层一本厚重的《基础元素粒子波动论》，但似乎有些够不着。

　　维洛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默不作声地帮她取下了那本书。

　　奥莉薇娅微微一惊，转过身，看到是维洛克，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了平静，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维洛克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她手中抱着的几本书籍，除了刚才那本，还有《精神力精细操控训练》、《常见魔植对元素环境的适应性》。看来她也在有侧重地学习。

　　短暂的沉默后，奥莉薇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再次点了点头，抱着书转身离开了。维洛克看着她挺直的背影，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倔强和独立支撑的压力。

　　另一次相遇是在公共冥想区的外面。免费冥想区域总是人满为患，需要排队。维洛克结束了一轮尝试，带着精神上的疲惫走出来时，正好看到奥莉薇娅和她团队里的两个女孩也在排队等候。她们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

　　“看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加布里埃尔不知何时凑到维洛克身边，看着排队的人群，低声说道，“免费的资源就这么多，都得抢。”

　　维洛克注意到奥莉薇娅也看到了他，这次她只是目光短暂地接触了一下，并没有其他表示。竞争无处不在，即使是同样处境艰难的人之间，也存在着微妙的界限。

　　加布里埃尔则更喜欢在交易区闲逛，虽然买不起什么，但听听讨价还价，观察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和低级巫器，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信息和乐趣的来源。

　　“嘿，知道吗？外面黑市，1积分有时候能换到2块半甚至3块魔石！不过得找对人，风险不小。”他总能带回来一些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

　　凯莱布偶尔会去基础训练场，那里免费开放，可以练习体力和对身体的掌控。他沉默地击打着训练假人，汗水淋漓，仿佛要将所有压力都发泄出去。

　　罗兰则像影子一样，默默记下各种信息：哪位导师的习惯，哪个区域的规矩，偶尔能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提醒，比如：“维洛克，我听说……‘元素感应堂’那边，如果选择在午夜能量潮汐低谷时去检测，好像……消耗的积分会少一点点，只是好像……”

　　傍晚，四人常常聚在维洛克或加布里埃尔的狭小房间里。窗外是灰烬之塔永不熄灭的符文光辉，映照着室内几张年轻而疲惫，却带着一丝兴奋的脸。

　　“今天那老巫师讲的‘精神力共鸣假说’有点意思，”加布里埃尔啃着干硬的面包，含糊地说，“就是太抽象了。”

　　“实践更重要。”凯莱布言简意赅，他刚刚结束一轮体能训练，额角还带着汗珠。

　　罗兰小声分享着他听来的消息：“听说……奥维斯他们那边，有人已经能稳定第一个冥想符文了……阿拉斯塔那边好像也有人快了……”

　　这消息让气氛微微一滞。天赋和起点的差距，在细微处开始显现。

　　维洛克没有说话，他正小心地擦拭着几株在物料兑换处用少量魔石换来的、最普通的宁神草。

　　这是他根据《魔药学基础》上的描述自行尝试配置的简易安神香料，虽然效果远不如成品药剂，但点燃后淡淡的草木气息，确实能让冥想后的精神放松一丝。这是他利用有限资源，尝试改善处境的微小努力。

　　生活是紧绷的，积分和魔石像紧箍咒，天赋的差异如影随形。但在这些琐碎的日常、同伴的交谈、以及对知识一点点的汲取中，一种奇异的、略带轻松的节奏感也开始滋生。

　　他们不再是船上那群只知挣扎求生的困兽，而是开始学着如何在这座冷酷的塔内，找到自己的步调，一点点地积累，一寸寸地前行。与奥莉薇娅那几次短暂的、无声胜有声的照面，也像是这单调生活中的小小涟漪，提醒着他们，在这条艰难的路上，并非只有他们自己在踽踽独行。

　　危机潜伏，前路漫长，但此刻，在这短暂的熄灯号吹响前，属于学徒们的、带着些许焦虑又充满探索意味的日常，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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