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拼图

　　这是维洛克进入巫师学院的第六年，时间像实验室沙漏里的细沙，无声流淌，带走青涩，也磨平了不少棱角。

　　维洛克站在他那间堆满仪器、显得有些逼仄的实验室里，身形比两年前结实了些，但眉宇间沉淀下的思虑痕迹也更重了。

　　长期熬夜和研究压力，让他眼下总带着淡淡的阴影，不过那双灰色的眼睛在专注时，依旧保持着锐利。

　　月光贝的研究，是一场漫长而看不到终点的消耗战。当初霍姆带回来的近三十枚贝壳，如今只剩下最后三枚，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在铺满荧光苔藓的低魔培养池中，维持着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活性”。

　　死亡仍在缓慢逼近，只是被苔藓勉强拖住了脚步。

　　这两年，他从未真正停下。积分永远紧巴巴的。他频繁接取学院发布的各种任务——处理危险的实验废料，追捕逃逸的低阶魔化生物，偶尔去未知区域边缘探索。

　　每次带着用汗水甚至风险换来的魔石和积分回来，转头又投入了对月光贝那看似无望的“生态位”探寻中。

　　集市上那位面颊有着鳃状结构的妇人，早已熟悉了这个沉默寡言、总是购买各种便宜海洋生物的年轻学徒。

　　“又来给你的‘小水池’添东西了，维洛克？”鳃妇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水泡音，脸上的鳃隙随着呼吸微微开合，递过来一罐活跃的“蚀藻虫”，“给，你要的，清理水藻效果不错。”

　　“谢谢。”维洛克接过罐子，支付魔石，声音有些低沉。他目光扫过妇人摊位角落一个新到的水箱，里面有几株形态优雅、如同半透明轻纱般的水生植物，“那是什么？”

　　“新到的‘幽影海羽’，据说长在深海水压变化剧烈的地方，叶子能储存并缓慢释放一种温和的能量波动，对安抚某些敏感的水生魔植有奇效。”鳃妇热情地介绍，手指灵活地拨动着水草。

　　维洛克犹豫了一下。积分刚回笼一点。“来一株小的。”他还是说了出来，理性知道希望渺茫，但一种近乎本能的执着推着他。

　　回到实验室，他将那株“幽影海羽”小心地移植到一个单独的小型低魔水缸里，没有立刻放入主培养池。他需要先观察。

　　这两年，他并没有把所有精力都耗在月光贝上。晋升二级学徒后，他拥有了掌握十个零环巫术的潜力。但他选择得非常谨慎，目前只新增并掌握了五个，且更注重实用性与配合：

　　1. 【迅捷步伐】（移动类）：消耗稍大，能短时间内显着提升移动和闪避速度。试炼中被追杀的教训让他深刻意识到机动性的重要。

　　2. 【鹰眼术】（辅助侦查类）：增强视觉，能看得更远、更清晰，甚至能一定程度上看破低级幻象和隐匿。无论是任务还是研究，都很有用。

　　3. 【酸液飞溅】（攻击类）：小范围的腐蚀性攻击，对付某些抗物理防御的敌人或障碍物效果不错。

　　4. 【震颤电击】（攻击类）：释放一道微弱的闪电链，虽然威力不强，但带有短暂的麻痹效果，适合干扰与控制。

　　5. 【力场波】（攻击类）：瞬间释放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可用于击退近身的敌人，或者在某些实验环境下移动小型物体。

　　剩下的两个巫术位，他刻意空着。一方面，替换识海中已固化的模型代价高昂；另一方面，他需要为未来可能遇到的、更关键或更特殊的巫术预留空间。每一个已掌握的巫术，他都投入了大量时间练习和微调施法细节，力求精准控制。

　　体质训练也从未放松。他定期进行负重训练、耐力跑，并继续找加布里埃尔进行格斗对练（虽然依旧是被碾压的一方，但至少抗揍能力显着提升）。

　　他还用部分积分兑换温和的体质强化药剂。他的基准度体质，已缓慢提升到了8.46。进步缓慢，但至少不再是那个一碰就倒的弱质学者。

　　这天下午，他刚结束一轮令人肌肉酸痛的格斗训练回来。加布里埃尔拍着他肩膀，哈哈笑道：“行啊维洛克，现在能多扛好几下了！不过你那小身板，还得再练练力量！”

　　维洛克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心里想着下次是不是该专注于匕首的突刺技巧训练。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实验室，习惯性地先查看主培养池。三枚月光贝依旧死气沉沉，能量读数近乎一条直线。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转向那个单独放置“幽影海羽”的小水缸。

　　水缸里，那株如同透明轻纱的水草静静悬浮，看不出什么特别。他走近，准备记录这新成员的初始数据。

　　就在他拿起记录板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那株“幽影海羽”的叶片边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淡蓝色的荧光，一闪而逝。

　　维洛克动作一顿，以为自己是因为疲劳产生了幻觉。他屏住呼吸，凑到水缸前，眼睛死死盯住那片区域。

　　几秒钟后，那淡蓝色的微光再次出现！非常微弱，如同星火，持续时间极短，但确确实实存在！

　　他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取来高灵敏度能量探测仪，将探针小心翼翼地对准“幽影海羽”的叶片。

　　当探针接近时，仪器发出了极其细微但清晰的“嘀”声，指针明确地向右偏移了一小格！显示那里有微弱的、异常的能量波动！

　　是“幽影海羽”本身？！它真的能散发出某种独特的能量场？

　　维洛克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他强压下翻涌的激动，用最精细的镊子和观察工具，仔细检查这株水草。

　　在放大镜下，他看到水草的叶片脉络中，似乎隐隐有极其淡薄的蓝色光晕流转，与那偶尔闪现的微光特征吻合。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株“幽影海羽”移植到了主培养池中，放置在距离月光贝不远不近的位置。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池边，眼睛死死盯着连接月光贝的能量读数仪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读数依旧平稳。

　　就在维洛克快要被失望再次淹没时，那代表其中一枚月光贝能量的指针，极其轻微地、但确凿无疑地向上跳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却像是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火星！

　　紧接着，另一枚月光贝的读数也出现了类似的、微弱的上扬！

　　不是持续的提升，更像是沉睡之物被某种柔和的力量轻轻触动，有了一丝反应！

　　两年多了！无数次的失败，无数燃起又熄灭的希望！这一次，这种感觉……如此清晰，目标如此明确！问题可能真的出在“生态位”上，而这“幽影海羽”，可能就是他一直寻找的、缺失的那块关键拼图之一！

　　维洛克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培养池中那株看似柔弱的水草，以及旁边似乎因此产生了一丝微弱感应的月光贝，眼中迸发出近乎灼热的光芒。

　　他可能……终于抓到了那条滑不留手的线索的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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