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新发现

　　伊莉雅实验室的隔离间里，维洛克对着生态池，眉头已经锁了快一周。

　　低魔环境稳定，荧光苔藓铺底，几只潮汐螺慢吞吞地爬，三枚月光贝一如既往地死气沉沉。数据记了厚厚一叠，能量读数稳定得像条死线，比单独放置时好了点，衰减停止了，但也就这样了。这点“协同效应”远谈不上激活，更别提揭示奥秘。

　　他放下记录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宏观数据到头了，信息量不够。”他盯着那几枚灰扑扑的贝壳，自言自语。瓶颈出现，就必须改变观测尺度，可以继续完善微观层面的研究和观察。激活了实验室的“真视之眼”水晶阵列，将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沉入其中。

　　视野瞬间切入微观。苔藓散发出的生机绿光，潮汐螺体内柔和运转的水蓝光晕，月光贝内部大片的、令人沮丧的沉寂……他耐着性子，像过筛子一样，开始系统性地排查。他先聚焦月光贝与苔藓的接触面，没发现异常的能量交换通道；又观察潮汐螺爬过贝壳表面时是否留下特殊的能量痕迹，结果同样空白。

　　维持“真视之眼”的微观聚焦极其耗费心神，像用精神力的指尖去捻一根看不见的蛛丝，稍有不慎，图像就会模糊、溃散。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有一次，他因为长时间聚焦导致精神力不济，观测焦点猛地失控，撞上了月光贝能量结构中一片相对活跃的区域，引来一阵轻微的能量反冲，震得他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但他没有放弃。这种枯燥的、高强度的重复性工作，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实验室里早已习惯。失败和毫无进展才是常态。

　　就在他感到精神力即将见底，准备休息片刻再继续时，观测焦点无意间扫过一枚月光贝最核心处、一个此前一直被忽略的、能量信号极其微弱的隐蔽角落。

　　他精神猛地一振，强行稳住几乎要涣散的焦点。

　　找到了！

　　不是空无！在那片死寂的灰白之下，隐藏着极其微弱、却稳定存在的能量痕迹！更关键的是，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并非混杂，而是像最精密的齿轮般，稳定地缠绕、共生在一起！

　　一种是幽暗、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黑——教科书上明确标注危险、难以驾驭的暗元素。另一种是温润、流动、充满生机的水蓝色——最基础、最平和的水元素。

　　这两种在巫师世界认知中理应相互冲突、难以共存的力量，此刻却在月光贝的核心，形成了一种稳定的、平衡的共生螺旋结构！黑色的沉寂与蓝色的流动并非对抗，而是达成了一种违反常识的和谐。

　　“暗与水的稳定共存……这违背了现有元素理论的基础……”维洛克喃喃自语，强压下心脏因激动而加速的跳动。

　　他立刻抓起笔，手腕稳定地在羊皮纸上飞快勾勒出观测到的能量结构草图，精确标注出那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以及它们之间微妙的相对流转速率。

　　绘图时，他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地球上的理论模型——超导库珀对？特殊的化学键？但似乎都无法完全解释这种异质规则下的现象。

　　这种对未知规律的直接观测，像一道强光劈开了他固有的认知壁垒。月光贝本身，就是一个蕴含着颠覆性规则的天然样本！

　　这种冲击让他的思维变得异常活跃，对精神力的感知也仿佛被擦拭过一般，变得更加清晰和敏锐。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个人水晶球，上面的数字模糊地跳动了一下，最终稳定在 精神力：32.3。这种提升并非刻意修炼的结果，而是深度思考和认知突破带来的自然反馈。

　　他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也丝毫没有急于尝试应用这惊人的发现。这太原始了。他需要更多数据，需要理解这种共生结构得以稳定的苛刻条件，需要观察它在不同外部刺激下的响应模式。

　　他重新投入观测，比之前更加专注。他调整“真视之眼”的参数，尝试分析那稳定螺旋边缘的能量场梯度，记录暗元素与水元素在流转时，那极其细微的波动规律和相位差。

　　他初步推断，这种稳定很可能依赖于月光贝内部某种独特的、类似生物基质或原生场域的东西，它起到了关键的缓冲、调制和约束作用，这是外部魔力难以直接模拟的。

　　而且，他注意到，这种稳定的内部能量结构，与月光贝外壳上那些天然的、曾被他不解其意的螺旋纹路，存在着某种隐隐的呼应。难道那些纹路是这种内部结构的外在投射？或者……它们共同构成了与那“暗世界信标”功能相关的某种天然巫术阵？

　　一系列更具体、更深入的问题在他脑海中涌现，研究的路径似乎清晰了些，但前路的迷雾却显得更加浓重。他完全沉浸在数据的海洋和思维的风暴里，窗外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他也浑然不觉

　　几天后，资源兑换处。

　　维洛克低头核对着清单，用伊莉雅导师分配的额度，兑换一批用于长期观测的耐储存魔法灯烛和记录用的特制羊皮纸。他专注于清点物资，没留意到不远处投来的几道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

　　阿拉斯塔·克罗夫特正和几个星火会的成员站在一起，脸上是惯常的、颇具亲和力的微笑，听着手下汇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当他的目光扫过维洛克手中那张带有伊莉雅独特印记的兑换凭证，以及那批明显用于长期观测的物资时，那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握着法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看来我们影歌女士的新学徒，很受青睐啊，资源配给相当充裕。”阿拉斯塔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对他身旁那个手臂覆盖着细密金属鳞片的学徒说道，眼神却没什么温度，“似乎还在进行一些需要长期投入的……嗯，有趣的元素研究。”

　　那金属鳞片学徒立刻微微低头，压低声音回应：“会长，需要我去详细了解一下他的研究内容吗？”

　　阿拉斯塔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视线从维洛克身上移开，转身离去，袍角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只是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他眼底掠过一丝阴霾。维洛克……这样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家伙，不仅得到了奥莉薇娅的青睐，现在居然还搭上了正式巫师的门路，似乎还真在折腾些不寻常的东西。这种发现，让他心里像扎了根小刺。

　　维洛克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抱着兑换来的材料，脑子里还在反复推敲着“寂灭潮汐”能量结构稳定性的边界条件问题，思考着下一个观测周期该如何设计。

　　他同样没有意识到，每当他长时间凝视“真视之眼”中那和谐共存的能量螺旋，心神完全沉浸于理解其违背常理的稳定机制时，他意识深处那自暗世界标记后便一直沉寂的刺痛感，会如同被拨动的隐秘琴弦般，产生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冰冷抽痛，转瞬即逝，却留下一种莫名的寒意。

　　遥远的彼端，似乎有东西，正与他这专注的“理解”过程本身，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缓慢而危险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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