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霜狼

　　维洛克没有立即投入高强度的修炼。连续两天，他都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对着厚厚的笔记和几个简陋的能量模拟装置，反复拆解分析梦中获得的那些破碎感悟。

　　实验台上散布着各种材料：研磨成粉的荧光苔藓散发着幽幽蓝光，提纯的潮汐螺黏液在骨瓶中泛着珍珠光泽，还有几块刻着基础能量回路的石板。

　　他指尖萦绕着一缕灰黑色的寂灭能量，时而成丝，时而化雾，在石板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第七次结构模拟失败。他低声自语，撤去能量，在笔记上记录：能量向内坍缩的临界点难以把握，过度压缩会导致提前爆发，压缩不足则效果不佳。

　　经过数十次失败的尝试，直到第二天深夜，他才终于捕捉到一丝规律。当他把精神力输出控制在某个精确的数值，让能量在即将崩溃的临界点维持住形态时，那道灰黑色的流光突然变得异常凝实，几乎不散发任何能量波动。

　　记录：能量结构需模仿本身的状态，而非强调的过程。单位精神力输出不变的情况下，结构稳定性提升约百分之十一，穿透性预计增强百分之十五。

　　他意识到，之前的【寂灭矢】更像是一柄挥舞的重锤，势大力沉却浪费颇多；而现在，他正尝试将其锻造成一根蕴含所有破坏力的尖针。

　　第三天清晨，维洛克正在整理实验数据，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打开门，技师凯文站在外面，机械义眼闪着稳定的红光，不像平时那样漫不经心。

　　你身上的背景噪音变强了，维洛克。凯文开门见山，声音带着特有的金属摩擦质感。他指了指自己的义眼，能量频谱里混杂了更古老的频段。三天前的夜班，七号监测点记录到一个持续时间零点三秒的高强度未知脉冲。

　　他递过一张数据纸，上面绘制着复杂的能量波形：坐标模糊，但经过比对，这个波形的底层结构与你左眼里那些灰色玩意儿的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七。这不是巧合。

　　凯文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听着，我不知道你在研究什么，但这里的能量环境就像一张绷紧的网。你每次搞出这种动静，都是在网上增加负担。万一网破了，引来什么不该来的东西，我们都得完蛋。

　　维洛克接过数据纸，仔细查看波形图。他的指尖在某个特征峰上停顿片刻，然后平静地回答：知道了。我会注意控制实验强度。

　　凯文点点头，机械义眼的光芒微微闪烁：希望如此。我可不想哪天醒来发现整个哨塔被拖进了某个鬼知道的地方。

　　这番对话让维洛克意识到：暗世界的连接并非单向。他的研究活动，特别是深层次的连接，可能在现实中产生回响。

　　指挥室内，气氛比往常更加凝重。十余名学徒肃立，连平时最散漫的几个也站得笔直。指挥官布雷克的金属右臂重重按在摊开的地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情况比预想的严重。布雷克开门见山，声音如同他的金属手臂一样冰冷，霜翼狼群规模确认超过一百二十头，是正常族群的三倍以上。

　　人群中传来细微的抽气声。

　　更麻烦的是，布雷克继续道，观测组确认，狼群中有超过二十头发生了变异。它们的翼膜呈现不正常的暗紫色，能够短距离滑翔，而且...能够喷吐带有微弱腐蚀性的冰雾。

　　他环视在场学徒：这些畜生已经摧毁了我们在东南方向的两个前出警戒点。现在正朝着晶簇峡谷方向移动。如果让它们占据峡谷，不仅会切断我们和小型魔晶矿脉的联络，更会在我们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

　　布雷克的金属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这次不是普通的驱逐任务。我们要在峡谷入口建立防线，不惜代价阻止狼群突破。雷克斯带队。

　　被点名的雷克斯向前一步，面甲下的机械义眼闪烁着计算的光芒。

　　队员：维洛克，莉莉丝，卡洛斯，马尔科，还有索菲娅。

　　马尔科沉默地点头，那双完全角质化、如同覆盖着灰色岩石的手臂微微收紧。新加入的索菲娅是个瘦高的女学徒，她的双眼呈现出猛禽般的金色竖瞳，这是鹰身女妖血脉移植的显性特征。

　　索菲娅负责高空警戒和指挥协调。雷克斯补充道，其他人和之前训练时一样，各司其职。

　　次日上午，小队抵达晶簇峡谷。从空中俯瞰，峡谷如同大地上的一道银色伤疤，两侧岩壁布满了高低错落的天然水晶。这些水晶在稀薄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远远望去，整片峡谷都在微微发亮。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里的异常。空气中的元素粒子变得紊乱，魔法感知受到明显干扰。脚下是混杂着冰晶的冻土，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脆响。近处观察，那些水晶呈现出各种扭曲的形态，有的像冻结的浪涛，有的如同丛生的利齿。

　　马尔科立即开始工作。他双掌按地，额角青筋暴起。伴随着隆隆的声响，三道呈阶梯状分布的石墙在峡谷最狭窄处拔地而起，每道墙后都留下了足够的战斗空间。

　　索菲娅展开背后那对略显稀疏的羽翼，跃上最高处的岩壁，她的声音通过一个小小的传音贝壳传到每个人耳中：视野良好。目前没有发现狼群踪迹。

　　莉莉丝检查着自己的装备：我负责侧翼游击。卡洛斯，你的毒雾能覆盖多大范围？

　　卡洛斯吐了吐分叉的舌头：全力的话，可以覆盖前方三十米，但之后需要休息十分钟。

　　维洛克默默测试着新型【寂灭矢】的凝聚速度。左眼的刺痛感比平时更明显，同步污染率的小幅提升已经开始影响他的状态。

　　两小时后，索菲娅的预警传来：东北方向，约两公里，狼群出现。数量...很多。发现变异个体，翼膜呈暗紫色，确认能够短距离滑翔。

　　很快，狼嚎声由远及近。最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那些变异的霜翼狼，它们展开不祥的暗紫色翼膜，从水晶丛上方滑翔而来，口中喷吐着带有腐蚀性的冰雾。

　　注意躲避冰雾！雷克斯大吼，战斧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

　　战斗瞬间爆发。变异霜狼利用滑翔能力试图越过石墙，索菲娅在空中不断发出预警，指引防御重点。莉莉丝在侧翼水晶林中神出鬼没，专门狙杀那些试图从侧面突破的变异个体。

　　卡洛斯的毒雾在石墙前形成一道死亡地带，普通霜狼冲入后很快倒下。但变异霜狼的冰雾与毒雾在空中碰撞，产生危险的元素反应。

　　维洛克站在第二道石墙上，冷静地选择目标。一道改良后的【寂灭矢】无声射出，精准命中一头正在喷吐冰雾的变异霜狼。灰黑色流光闪过，那头霜狼连同它喷出的冰雾一起无声湮灭。

　　但更多的变异霜狼突破了火力网。一头格外强壮的个体直接撞破了第一道石墙，马尔科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第二道墙要守不住了！雷克斯怒吼，战斧挥出一道炽热的光芒，将一头扑来的霜狼劈成两半。

　　维洛克看到三头变异霜狼同时从不同方向扑向雷克斯。他瞬间做出判断，连续射出两道【寂灭矢】，解决掉左右两边的威胁，同时对雷克斯大喊：正前方！

　　雷克斯心领神会，战斧带着万钧之势迎向中间的霜狼。斧刃与狼爪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时，索菲娅的警告传来：注意！头狼出现了！它在......它在吸收其他霜狼的能量！

　　众人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那头额间凝结着巨大冰晶的头狼正站在远处的高台上，周围倒着数头普通霜狼的尸体。从尸体中飘出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汇入头狼体内，它的体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必须阻止它！雷克斯吼道，但此刻防线已经岌岌可危，根本分不出人手。

　　维洛克眯起眼睛。左眼的刺痛感越来越强，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注意到头狼吸收能量时，额间的冰晶会发出规律的脉冲光芒。

　　维洛克深吸一口气，将新型【寂灭矢】的能量结构进一步压缩。在头狼额间冰晶脉冲的间隙，他抓住了那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灰黑色的流光穿越战场，在头狼即将完成下一次能量吸收前的瞬间，精准命中它额间的冰晶。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冰晶连同头狼的小半个头颅一起化为虚无。头狼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然后轰然倒下。

　　头狼的死亡成了压垮狼群的最后一根稻草。剩余的霜狼发出恐惧的哀嚎，开始四散逃窜。

　　战斗结束后，峡谷中一片狼藉。石墙倒塌了大半，地面上遍布狼尸和冰晶。马尔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莉莉丝正在为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卡洛斯在收集毒腺，时不时咳嗽几声，显然也消耗不小。

　　雷克斯走到维洛克身边，掀开面甲，露出带着疲惫的笑容：干得漂亮。没有你那精准的一击，今天我们可能都要交代在这里。

　　维洛克微微点头，左眼的刺痛让他难以做出更多表情。他默默地收集了几具变异霜狼的尸体样本，特别是那些翼膜呈现暗紫色的部位。

　　索菲娅从空中落下，收起羽翼：我在头狼最初出现的位置检测到异常的能量残留，与近期裂谷波动的特征很相似。

　　回到哨塔时已是深夜。维洛克顾不上休息，直接钻进实验室开始分析样本。在放大镜和基础检测巫阵的辅助下，他发现变异霜狼的细胞结构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翼膜组织中检测到与裂谷能量同源的污染特征。

　　记录：确认霜翼狼群变异与裂谷能量泄漏有关。新型【寂灭矢】对变异生物有特效，但对施法者负荷同步增加。

　　他检查自身状态，同步污染率：41.8%。又上升了零点三。力量的提升如同饮鸩止渴，每一次使用都在将他推向深渊。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莉莉丝站在外面，递过来一本用粗糙皮纸装订、字迹潦草的手抄本。

　　《北部荒原魔兽图鉴与弱点概要》，某个老家伙留下的。她语气依旧随意，但眼神比平时柔和些许，看你对付那些变异狼很有一套，这个可能更有用。

　　从实用的矿石到蕴含个人经验的知识笔记，这份的意义已经不同。维洛克接过笔记，郑重地道谢：很有用，谢谢。

　　莉莉丝摆摆手，转身离开时补充道：下次任务，后背交给你。

　　夜深人静时，维洛克再次进行情感锚点实验。或许是白日战斗的消耗，或许是同步率又攀新高，实验带来的头痛远超以往。在某个瞬间，他甚至看到实验室的墙壁扭曲了一下，浮现出暗世界那些熟悉的几何光影。

　　他强行终止实验，胸口一阵翻涌。在笔记上沉重地写下：污染加剧，已开始间歇性影响现实视觉感知。情感修复进程严重受阻，疑似出现倒退。

　　看向窗外，荒原的夜依旧冰冷死寂。凯文的警告、战斗中提升的力量与随之而来的污染、同伴间逐渐升温的信任、还有体内时刻蠢蠢欲动的危机......所有线索都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他必须更快地控制污染同步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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