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实验日常

　　维洛克站在通往地下七层的螺旋阶梯前。空气比上层更加阴冷潮湿，石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只有镶嵌在墙体内的荧光苔藓提供着惨淡的照明。

　　这里是塔的“旧区”，通常只有进行高风险实验或需要绝对安静的巫师才会使用。

　　他用那枚冰冷的金属密钥触碰第七实验室厚重的黑曜石门扉。门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随后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后的空间比他预想的更宽敞，也更……古老。空气凝滞，带着一股浓重的金属锈蚀、尘埃和某种早已冷却的炼金试剂混合的味道。

　　实验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布满各种接口和凹槽的黑石操作台，边缘处刻满了磨损严重的防护符文。四周靠墙立着高大的储物架，上面摆放着许多他从未见过的、造型古朴的玻璃器皿和金属仪器，大多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更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考古现场。

　　他没有浪费时间感慨。放下简单的行李后，维洛克做的第一件事，是启动并检查实验室的基础功能。能量线路基本通畅，但效率似乎只有标准的百分之七十左右。恒温法阵需要更换核心符文石才能稳定运行。

　　最麻烦的是废水处理管道，似乎有某种沉积物堵塞，需要专门的清洁傀儡或者化学溶剂才能疏通。

　　检查完实验室的运转状态，确定不会影响自己实验的推进后，维洛克便一头埋进了实验中，至于实验室的几个小问题，反正过几天要去领取资源，一并解决就是，没必要浪费世界特意跑一趟。

　　几天后，他带着伊莉雅导师批下的资源配额清单，来到了塔内的“资源调配处”。这里永远排着队，空气里弥漫着学徒们焦虑的低语和工作人员不耐烦的呵斥。

　　“第七实验室？”柜台后的老巫师抬起昏花的眼睛，从厚厚的镜片后打量着他，“那个老古董？小子，你确定要用那里的配额？很多标准型号的补给品和那里的旧接口可不匹配。”

　　“清单上的基础材料，请按标准配给。”维洛克将清单推过去，语气平静，“另外，我需要申请一份‘强效管道疏通溶剂’，以及三枚标准型号的恒温法阵符文石。”

　　老巫师嘟囔着计算了一下，敲了敲桌子：“基础材料没问题。疏通溶剂，十个积分或者等值魔石。符文石，每枚五个积分。你的配额只覆盖基础材料。”

　　维洛克沉默地支付了相应的积分。这是他完成上一个危险任务的报酬大部分。资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

　　抱着领到的材料和用魔石换来的溶剂、符文石回到实验室，维洛克开始了繁琐的整理和修复工作。

　　他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高效地清洁台面，检查仪器状态，更换符文石，并将领到的基础材料分门别类放入特定的防腐柜中。

　　在做这些枯燥工作的间隙，他的思维核心并未停止运转。他反复推演着昨晚那个危险的实验——那瞬间与“终结”本质的接触，以及同步率的异常飙升。

　　【推论：实验室的古老隔绝法阵，在削弱外界干扰的同时，也可能削弱了主世界对我体内标记的某种“屏蔽”效应。使得我与“彼端”的联系更容易建立，但也更危险。】

　　【优化方案：需在实验前，自行布置一层可控的干扰场，模拟外界环境，设定同步率安全阈值（暂定46.5%），一旦接近，立刻强制中断。】

　　当他终于将一枚新的恒温符文石嵌入墙上的凹槽，感受到周围空气开始变得稳定干燥时，实验室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叩响。

　　不是阿拉斯塔那种带着恶意的窥视感，也不是奥莉薇娅规律的能量波动。这是一种陌生的、带着一丝犹豫的接触。

　　维洛克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通过门上一个古老的铜制窥孔，他看到外面站着一个身材瘦小、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学徒，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维…维洛克学长？”门外的声音有些紧张，“我…我是负责这一层信件递送的…有您一封信，从…从‘晶歌走廊’那边转过来的。”

　　晶歌走廊？那是一个以出产优秀附魔师和符文匠人闻名的地方，距离灰烬之塔相当遥远。维洛克不记得自己与那里有什么交集。

　　他打开门，接过那封信。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但封口处用的火漆印章却很独特——那是一个抽象的、仿佛由无数光线构成的竖琴图案，旁边用花体字写着“R. G”。

　　送信学徒完成任务，立刻低着头匆匆离开了，仿佛在这里多待一秒都会感到不适。

　　维洛克关上门，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质地优良的信纸，上面的字迹优雅而流畅：

　　“致维洛克·布莱克威尔阁下：

　　听闻伊莉雅女士的高足在能量本质研究上别有建树，尤其对‘惰性’与‘终结’领域有所涉猎。冒昧来信，是因我近期于一项古代符文的修复工作中，遭遇了难以理解的‘能量沉寂’现象，所有常规手段均告无效。

　　若阁下有时间与兴趣，或许我们可以就此问题进行一些探讨。随信附上一份该符文能量衰变区域的拓印图谱（抄录版），或许能引起您的研究兴趣。

　　您诚挚的，

　　卡米尔·里拉

　　于晶歌走廊，回音水晶旅店”

　　维洛克拿起信纸，发现下面果然还有一张薄薄的、用特殊墨水绘制的图谱。当他将精神力微微探入图谱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熟悉的、万物归于死寂的韵味，虽然极其微弱，但本质与他所掌控的寂灭能量同源。

　　这不是陷阱。至少不完全是。这是一份……邀请。来自一个遥远的、可能掌握着与他相似知识，或者至少遇到了相似难题的人。

　　他将信和图谱放在实验台上，与那些待处理的材料和维修工具放在一起。

　　新的实验室，资源的压力，潜在的未知交流者，还有体内时刻低语的标记……这一切构成了他此刻真实的生存图景。他走到窗边——如果那面镶嵌着强化水晶、能模糊看到外部岩浆河流涌动景象的石壁可以被称为窗的话。

　　左眼的灰色螺旋在实验室稳定的光线下，缓缓转动着。

　　暗处的风波暂时被隔绝在外，但属于他自己的、与力量和无尽未知的博弈，才刚刚在这间古老的实验室里，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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